用个很俗套的说法,可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让我与这位了不起的谢璎先生相遇。
在警察把我带出那个活地狱之后,在各大媒体连番逼问下,我又重新被推入地狱,在他们嘲讽的嘴脸中,我感觉自己已经肮脏不堪,已经丧失作为人类活下去的资格,索性装疯卖傻混入一家公立精神病院,我本想就这样逃离正常人的世界,以一个疯子的姿态,孤独的苟且偷生,然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但在这个时候,我似乎被命运所眷顾,如此肮脏不堪的我,似乎也被神认为值得拯救,不知道是神的力量、还是命运的力量,总之,我以很奇妙的方式与我生命中的太阳——谢璎先生相遇,谢璎是位非常了不起的女性,我尊称她为先生,是因为我爱她又敬她,她是个品德高尚、又富有学识、同时还美得不可思议的女性,当然啦,她的美丽、凡夫俗子是看不到的。
冬天的惠州虽然没有北方那么寒冷,但因为靠海还是很冷的,这家公立精神病院因为经费紧张,迟迟都没有给病人换上足够厚实的过冬衣物,每日的三餐仅仅是勉强管饱、一点油水都没有,我因为又冷又饿、经常在放风的时候,乱跑乱动让身体暖和一点,要是不爽的时候,我还会主动攻击那些比我弱小的病人或者是护士,我并不是讨厌他们,我只是拿他们出气而已,来发泄我对生活的不满。
我还记得那天特别冷,所以,院里的护士格外开恩,让我这种病情较轻的病人全天待在外面,允许我们自由活动取暖,对此我有点开心,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能够自由取暖成了我唯一开心的事情。
我看到有个胖女人正提着个篮子,给其他精神病人发小蛋糕,我看见那好吃的小蛋糕,眼睛都看直了,我好想吃那些东西,真想一口气全部吃光,反正我现在是个神经病,做什么事情都不让人感到意外,我索性想做什么做什么,我四足着地朝那女人奔过去,跑到她旁边就伸手夺、装满了小蛋糕的篮子,她自然是不肯给的,然后,我就张口咬她的手腕,我嘴上的力气很大,足够咬到皮开肉绽。
我当时心想,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咬到你给我为止!
换一般人被个神经病人咬住,多半是会动手打的,或者是强硬的挪开对方,她却没有这么做,她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不用急,你以后都不会挨饿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里的院长,以后只要我有口吃的,我就不会让你们饿肚子!”,胖女人的话温柔而又坚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不由自主的相信她,于是我松开了口。
因为角度问题,我正好与那双温柔的眼睛四目相对,那眼中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只有深不见底的温柔。
“你好,我姓谢,单名璎,从今天开始是你们的院长,从今天开始也是你们的家人,我这个人不爱讲那些虚伪的规矩,我只知道大家都是平等的,所以我们要互相关爱,这样才能让你们的病情好转。”。
这是我俩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我还不了解谢璎先生的美丽,我只觉得她很丑、觉得她是个浑身肥肉的油腻肥婆,但她看向每个精神病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温柔,哪怕是最狂暴、最愚蠢的病人,她也不曾表现出丝毫厌恶,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似乎真把我们这些精神病人当做家人,而不是像其他正常人那样,把我们这些精神病人、当做必须驱逐于正常社会之外的怪物。
人人毕竟不是钞票,不可能受每个人喜欢,虽然她很受部分精神病人的喜欢,但精神病院里的其他正常人,都十分厌恶她,都喜欢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因为,我那时候对她很好奇,心里总觉得她可能有点伪善,便总是留意那些对她有恶意的话。
“你知道吗,我们那个新院长,可是个女同性恋!”。
“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可小了,我们这种太平的国家,怎么会有那种变态,那种变态不是只有国外才有吗?并且,我听说那种变态,一般来说都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丑、那么肥的,这肯定是谣言!”。
“嘿,我骗你干嘛,我们这个院长可是个富三代,他们家买下这个地方,无非是让她逃难的,暂时在这里避下风头,因为她同性恋的名声,早就传遍了,你知道是谁曝光得吗?”。
“我不知道哎,你赶紧跟我说说吧,我可好奇了!”。
“是她前夫……”。
“你不是在逗我吧,她一个女同性恋怎么可能结婚,不是说同性恋死活都不会和异性结婚吗?就像男人死活不搞男人一样。”。
“我说小姐姐,你也太单纯了,这正好说明她是个坏东西,明知道自己是女同性恋,还去坑害人家直男,这种东西死一万遍都是活该!那个男的也是可怜,好不容易从农村熬出来的,居然娶个女同性恋,也真是祖宗不保佑啊!”。
这俩狗杂碎也太他妈八卦了,老子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嘲笑老子,所以老子不能忍,我趁她俩不注意,从暗中偷袭直接把她们压在地上打,她们虽然块头不比我小,但平时为了讨男人欢心都控制体型、往死里减肥,活脱脱俩排骨人,就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我很快就把她们打得哭爹喊娘。
当然,我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这两个臭婊子,事后跑到副院长那里告状,这要是换以前,我肯定少不了一顿打,但是现在院里严格禁止体罚,所以,副院长也不敢动手打我,但这龟孙子也不会放过我,他知道我夜里怕黑,特地把我关进黑屋子里去,还一天只管我一顿饭、一杯水,并且不让我出来放风,美其名曰为了大家的安全只能这么做。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我回想起那段地狱般的时光,那黑黑的地下室、那个丑陋的男人和那几个同样该下地狱的女人、那被我用来挡刀的女友、还有我一直偷偷暗恋着的好兄弟,我是那么的爱她,她却来一句自己不喜欢T、对T下杀手愧疚感会少点,她为了自己可以活命,毫无顾忌的向我捅刀子!
那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噩梦!现在身处于黑暗中的我,大脑不受控制的回想、那些痛苦的画面,我慢慢把自己推向回忆中那个活地狱,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不小心掉入水中,然后慢慢的溺水而亡,就在我自我折磨的时候,我再次被命运眷顾。
我听到一曲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妙笛声,在听到这妙音那一瞬间,我感觉身上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愉快,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都瞬间消失,整个人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
当笛声消失之后,我整个人又开始、感到不安感到痛苦,就在此时,有人将我揽入怀,通过着扎实的触感,我判定肯定是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极没有出息的哭鼻子,并且边哭鼻子边把自己的痛苦往事,全部毫无保留的告诉那个人。
在我讲述那些痛苦往事的时候,我能清楚的听到她也在抽泣,她似乎也在为我的痛苦而感到难过,我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真存在具有同理心的人,就在此刻我相信了。
在我讲述完自己的过去之后,她才缓缓地开口:“你以后无需害怕,因为我来了,从今以后我都会保护你,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就会拼上性命来保护你!”,虽然,我依旧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可我能感觉到她脸上的坚定神情,我也坚定不移得相信她的话语。
不过,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这个疑问我必须要问出来,“院长,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保护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啊。”,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保护我,毕竟我是个无权无势的神经病,而她名声再怎么不好也是个富三代,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无比厌恶我才对。
“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我也想问你两个问题,你有什么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吗?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我当时虽然感觉,她问这问题的时间有点奇,但我还是把当时的想法说出来了。
“我以前想要永远永远花不完的钱,和我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现在我喜欢的人死了,我好不容易从活地狱里爬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加没有活下去的理由,纯粹是活一天是一天。”,我感觉她完全可信,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全部说出来。
“既然我问了你这两个问题,那么出于礼貌,作为提问者的我,也要回答这两个问题,我做梦都想要的东西,是被许多人爱,是性爱那种爱,也是发自内心的爱,就像亲人之间,朋友之间,或者是恋人之间,那种不掺杂利益关系的爱,我活下去的理由是,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爱,所以我绝对不能死!”,如果不是她的语气足够坚定,完全不想开玩笑的,我可能会怀疑她是个严重的中二病患者,要知道她这么有钱,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她怎么想都不可能缺爱。
她似乎透过黑暗看穿了我的内心,然后模仿我的腔调,解答了我的疑惑。
“也许你不能理解,但我确实很难被人爱,严格点讲,到目前为止,除了我的挚友和我的女儿,从未有谁真正的爱过我,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我长得丑,浑身肥胖、有因为疾病引发的口臭、还有动不动会要我命的疾病,对于你这样美丽的女人,你想要获得爱太简单了,只要你去用心爱一个人,对方就有可能回应你的爱,可这一切对我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为了得到爱,我小时候拼命学习音乐、文学、绘画等,一切我可以学好的东西,就是为了讨别人喜欢,让别人分一点爱给我,等我长大了,才发现这套行不通,于是,我就换另外一套策略,我为那些可能爱我的人,花掉一座金山、我也不心疼,我想尽一切办法讨好她们,就是为了被她们爱,可这样还是不行,她们哪怕是在说爱我的时候,她们哪怕是在进入我的时候,她们目光的深处,我依旧能够看到那深不见底的厌恶……”。
说到激动处,她开始抽泣,我心里想要安慰她,但是我没有行动,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做出任何行动,反而是对她的侮辱,哪怕是再坚强的人,也有大声哭泣的自由。
“不好意思,刚才我失礼了,就这么坦白跟你讲吧,我帮助你是因为,我认为这个事情是应该做的,我认为我做完这件事情,你不光不会讨厌我,甚至还可能爱我,当然啦,是那种感激之爱,不过,不管是什么爱,只要能够被人爱,我就会很开心,也就是说,我看到任何需要帮助的人,我都会尝试去帮助他们,我认为主动帮助他人,也是获得爱的一个方法,虽然,经常被那些帮助过的人嫌弃,不过,我不会放弃这个方法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个方法迟早会有管用的一天。”,说实话,她真是我人生中,见过最奇怪、也是最有趣的人,谁都知道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很多人对此都不是很执着,像她这种对爱如此执着的人,世上也应该没有几个。
“人活着,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可不行,既然我来了,你也没有必要装病了,我听说你以前是司机会开车,我正好缺个司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这里管吃管住,还可以顺便帮你找活下去的理由。”,
她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当天,就把我带出了那个讨厌的地方,让我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并给我起了个新的名字、办了新的身份证,让我彻底与过去的生活告别,从那天开始重新做人。
不得不说,她是个非常好的人,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她使用敬称,尊称她为谢璎先生,在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她在生活方面,教导我如何做一个淑女,在文化方面,教我各种文学知识,资助我去上成人大学,在音乐艺术方面,我因为对绘画毫无天分,所以放弃教我画画,我在音乐方面勉强有点才能,有的时候如果发挥好,勉强能够用古筝、和弹琵琶的谢璎先生,合奏一曲十面埋伏。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渐渐明白活着的理由,但是我不能说,所以,在她每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只能撒谎骗她,迷茫的说我还不知道。
我对她撒谎并不是出于恶意,而是因为自知之明,在跟她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我透过她那丑陋的皮囊看到,包含在皮囊之内的美丽,在看到她美丽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丑陋,丑陋如我,每当想起那个活下去的理由,都不由得感到羞愧,像我这种人,怎配拥有那种理由!
我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对自己说出那个理由,谢璎先生,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您啊!丑陋如我、恶劣如我、卑微如我,即使是如此不堪的我,我也希望能够永远与您同在!抱歉,我不能对您说出那个字,我知道您渴望那个东西,但我这样的人,哪里可以向您奉献出爱!
所以请原谅我的谎言,我这么做也只是希望,能尽量多待在您身边一秒钟也好,待在您身边的每一秒,我都感觉自己活在幸福的天国,而不是寒冷的人间,为了维持自己这么微不足道的幸福,我愿意牺牲一切,哪怕是向您说出善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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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特别想要的东西,席玉想要钱,谢璎想要被爱,你们看出文中的我想要什么了吗?
我想看过拜金女的人,应该可以很轻松的推理出,文中这个我是谁,我欢迎你们展开推理,因为我给你们留下了很大的线索,稍微用点心就能看出来,不,应该说随便看一下就可以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