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被火烧云映的如同鲜血般艳丽。
万物被霞光拉的很长，一侧是仿佛奔赴死亡一般的盛大灿烂，一侧是黑黝黝的影子，不知背后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龌龊。
方澄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他们藏着的小巷子，原本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竟是如此的破旧。断了腿的柜子、椅子，破了洞的肮脏沙发、废弃的锅碗瓢盆，随意堆放着，墙上水泥剥落，露出黄褐色的砂石筋骨。
巷子太窄，晚霞的光照不进来，愈发隐秘而落寞。
方澄心头忽然一凉，鼻子有些发酸，嘴角不由自主扯出来一个嘲讽的笑。
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荒唐，但偏偏荒唐的合情合理，荒唐到当你有一天突然认识到它的荒唐时，首先吃惊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
就像这个城市。
这里有繁华到无以复加的高楼大厦、高级商场，里面随便一件衣服就成千上万，可是，在一百米开外的破旧角落，小批发市场又如同杂草般疯狂生长，花上一百块钱，就可以搭一身微博上推得潮流时尚。
写字楼里坐着妆容精致的白领，月薪不菲，但在写字楼附近的餐饮城，小饭店外面永远贴着招服务员，底薪只有三千，还不够白领们的一条裙子。服务员们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着手，表情疲惫且麻木。
贵族学校里的孩子锦衣玉食，为英语担忧，为出国留学忙活；重点高中的孩子早起贪黑，拼命考上重点大学，是未来中产阶级的预备军；而还有一些人，比如她和方轩，在价值观还没有构建成的时候，便掉入了漆黑的大染缸。
方轩看方澄盯着巷子走神，笑着在她鼻子上轻轻咬了一下：“宝贝还意犹未尽呢？回去做到你求饶。”
方澄翻了个白眼。
今天偷的三个手机都很新，牌子也不错，一共卖了一千块钱，方轩心情不错，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提议去吃烧烤。
他们家附近的一个烧烤摊子，价格实惠，气氛热闹，味道不错。当然，也就是味道还不错的水平。毕竟开在破旧的老城区，居民消费一般，没必要精益求精。
“哟，今天运气真不错，”走着走着，方轩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部手机，拿在手上抛着：“走着路都能捡到手机，老天让发财。”
方澄看了过去。是一部新款的华为手机，看着很新，应该用了没多久。这部手机现在官网上价格还挺高的，九成新的拿去卖了价格也不会低。算是发了笔小财。
方澄说：“先关了机拿着，明天去卖吧。”
方轩却摇摇头，把关了机的手机递给方澄，笑着说：“这部你拿着用，听广告说拍照很好看。咱们现在还有钱。”
“我又不拍照。”方澄耸了耸肩。她没什么朋友，微信里也不过就是方轩和一些仅限于叫得上名字的点头之交。没有社交也就无法从拍照发朋友圈中获得乐趣。
方轩却把手机强行放进她手里，搂住她的肩膀，无奈道：“要不是你长得这么漂亮，我都以为老妈当年生的是个弟弟。”
方澄一挑眉，斜看着他：“每天和弟弟做爱？那你口味有点重。”
方轩嘴角的弧度坏坏的，凑在她耳边：“现在不正流行耽美呢吗？”
两人叫了一桌子烧烤，还有两罐啤酒，吃到一半，方澄突然想吃冰淇淋，便一个人去买。
卖冰淇淋的地方离烧烤摊有点儿远，她抄近路，中途经过一条小巷子。
方澄就是在这条小巷子里见到了白谨言。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方澄也未曾想过，他们三人的命运也因此而开始改变。
“同学，抱歉打扰一下，”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礼貌的声音：“请问你有没有捡到一部手机？”
方澄转身看向他。心想，没有，是我哥捡的。
然而眼前的男生却让她一愣。
因为长得实在是好看。
此人容貌与方轩不相上下。乌黑柔软的头发，白净的皮肤，恰到好处的骨骼线条，鼻梁高挺却不突兀，眼神温和，嘴角带着柔软的笑容。他穿着一件白色体恤，气质干净清澈，这一点和方轩很不同。
看年龄应该是个大学生，而且他刚刚称呼自己为同学。
这样的人，在大学校园里，恐怕也是女生们迷恋的对象吧。
人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很容易有耐心，方澄问道：“怎么，你丢手机了？什么样子的？”
“是华为XX，大概有这么大，挺新的，买来没多久，手机壳是纯白的。”白谨言一边描述，一边用手指比划着。
嗯，手指也好看，又细又长，适合弹钢琴，适合看书，应该不适合偷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大意到把手机弄丢——他们小偷都是很谨慎的。
方澄思绪飘得有点儿远，一时没回答。
白谨言只好又问了一句：“同学？”
她回过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问道：“是这个吗？”
“啊！是的，谢谢你了。”白谨言感激地接过手机，刚想打开，却发现关机了，于是朝方澄投过疑问的目光。
方澄耸耸肩，语气坦荡荡：“原本是没打算还给你的，不过看你长得帅，没忍心。”
“……”白谨言尬笑了两声。
他这是被女生调戏了吗？
也算不上调戏，女孩目光和声音都很坦荡，让他差点信以为真——理由很简单，就是你长得帅。
不过，人家好歹是还给了他手机，白谨言便道：“同学，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手机里有重要的课程资料，如果丢了我就完蛋了。对了，你有没有吃饭，没有的话我请你吧？”
“不用了，我吃过了，”方澄拒绝，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真觉得感激就折现吧，二百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白谨言震惊了。
这操作来的太突然，他一时不知所措，小心翼翼问道：“同学，你没开玩笑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方澄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收款码举到白谨言面前：“支付宝吧。”
支付宝到账二百元——随着一声响亮的提示，白谨言也凌乱到极点。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没缓过神。
这女孩，绝了。
方澄没再理会，走出巷子，却突然在出口处停下来，对他道：“对了，我已经不上学了。”
所以，不能叫同学，不合适。
“啊，”白谨言啊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转身离开了巷子。
第一眼见到方澄，感觉女孩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白白瘦瘦，气质也很文静，像个学生。
喊美女太轻浮，喊小姑娘两人年龄也差不太大，所以才自作主张喊了同学。
没想到她已经不上学了。那……大概是自己一直“同学、同学”的喊，才惹她不开心了吧。
白谨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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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二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