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晚上吃得太撑,金月夜里睡得很不安生,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的眼睛睁都睁不开,任金明把房门敲出了金属朋克的鼓点也岿然不动,对外大喊一声“我不吃早饭了”之后,转个身继续投入睡眠。
一晃再睁眼时,已经快上课了。
她赶紧出去洗漱,从厕所出来,看到徐年正在收拾碗筷,这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
金月立刻把手里的毛巾放了下来,遮住只穿了内裤的下半身,她像螃蟹一样横着往房间走,责怪徐年“你怎么还不走啊”、“都几点了”、“不上课了吗你”。
走动间双腿晃动,白花花的大腿从毛巾里露了出来,徐年低下头去看空空的水池。
“走吧走吧,”金月慌慌张张地背起书包,叼了一袋纯牛奶穿鞋,“快迟到了。”
徐年站在门口看她,拿走了她口里的纯牛奶,“空腹别喝牛奶”。
“那是我早饭!”金月控诉了一声,很快又低下头穿鞋,穿完鞋她起身开门,冲下楼梯,急冲冲地往学校赶,倒也忘记把牛奶拿回来。
徐年跟在她后面大步走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装牛奶,右上角有一排小小的牙印,包装袋被金月咬开了,正往外渗出乳白色的液体。他自然地把牛奶放入口中,不像金月那样叼着,而是含在口里,细细抿了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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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和周蕙离婚那年,徐年跟金月分开,徐年哭得不能自己,金月却很冷漠。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周惠再婚,离婚以后大部分东西都归了金明,并不是因为她好心,而是因为徐年的继父徐江太有钱了。再婚三个月以后周蕙和徐江生下一个男孩,这个男孩转移了家里的绝大部分注意力,让徐年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形单影只。
他开始想金月了。
后来小学毕业、初中毕业,徐年都没有再见到金月,直到中考填志愿,他跟金明打电话问了金月的志愿。
他们终于分到了同一个高中。
学校离徐年家很远,所以徐年一直是住校,住校对他和家里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家里不用分神照顾他,他也落得清净,但他真的很想金月。
可金月从来不来找他。
即便他主动跟金明打电话,金月也永远不接,有时候徐年知道,她就在旁边,她坐在金明旁边玩手机或吃饭,但就是不接电话。
她真的很冷血。
因为是同校的缘故,他在学校看到过金月很多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跟同学在一起,一起走路、吃饭、上体育课,表情温柔,神采奕奕。但徐年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开心。
她不喜欢笑的。
高三,徐年申请住回老房子,周蕙很不情愿。当然了,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这段记忆或许早已被她从人生里删除了,不愿意再回想起来。徐年忤逆了她的意思。
后来他去求了继父,徐江的虚荣和周蕙并不一样,徐年答应他会考上最好的大学以后,徐江同意了。
徐年见到了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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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以前的年级分班情况,重点班的学生水平基本上呈正态分布,成绩最好的那批人被平均分到五个重点班,刺激班级竞争,带动学习氛围。而高三以后,为了加强教学、最后冲刺,重新分班时学校把成绩最好的五十人单独列成了火箭班。
徐年和金月分到了同班。
徐年原来是3班的,金月原来是5班的。
重新分班的第一天,大家还是按原来的班级组成小圈子,她们5班的女孩坐的七零八落,金月一个人坐在教室中间组的第四排,孤立无援,同桌是她不认识的女孩子。
徐年坐在她后桌。
后桌的情况比她们两个陌生女孩热闹得多:徐年的同桌是他在3班的同学,戴着眼镜有些微胖的男生揽住徐年的肩膀,亲热地高呼:“跟年神分到同桌也太爽了吧!大佬以后我就靠你罩了!”
金月的同桌转头往后桌看去。
金月懒得动,她依然困得很,趴在桌子上打算补个觉,只听到同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是3班的徐年吧?我是1班的程梨。”
徐年的同桌捅了捅他的肩膀,“年神,程梨不就是一班那个学霸吗?跟你经常互换年级第一的那位。”
徐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他说“你好”。
“久仰大名了,能跟你坐前后桌很高兴呢……”
女生后面的话金月听得不太清楚,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睡着了,却很快被再次叫醒。
“金月?”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
她从朦胧的睡意里抬起头,有点本能的起床气,但又忍住了,慢慢换上了一个笑脸,她看向来人,含糊不清地问了句,“嗯?”
站在她面前的是之前同班的同学,男生单从发型上就将自己和穿同样校服的高中男孩中区分了出来——斜刘海,头发偏长,配合那张姣好的眉眼,有些中世纪贵公子的模样。
“萧逸磊,”金月看清来人后垂下嘴角,“不是跟你说别打扰我睡觉吗?”
闻言后桌的徐年沉默了下来。他一沉默,后桌间的热切交流暂停,把金月和萧逸磊的声音衬得更明显。
同时他同桌的胖子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哇,分班第一天你们年级前三就聚齐了,我已经感觉到火花了。”
徐年满脸平静地把视线从他身上转移,看向前桌。
“哎,亲爱的同桌,你这也太无情了吧,”萧逸磊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和一袋饼干,“我可是一听说你差点迟到连饭都没吃,就专门来给你送吃的来了。”
金月犹豫地接过了零食,朝他露出一个笑脸,“那先谢谢啦。”
萧逸磊在金月旁边站了会,又跟她聊了下暑假的见闻。临走前他对金月抛了个媚眼,“我靠窗倒数第三排,离你好远哦。”
金月笑着举起手,对他做了一个口型,“快滚”。
萧逸磊大笑着回到座位。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徐年把手伸到抽屉里,摸到他在课间去食堂买来的包子。
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