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柔弱可欺--阿凝

燕京城,春莺楼。

笔,颜料,生宣,列次摆开。

笔是上好的紫鼠软毫笔,色盛在个个小碟中,洁白柔软的生宣宛如衣衫褪尽的女人在案上铺陈。

“谢公子~把奴画美些~”

软榻上,只松松搭了条轻薄的粉色披帛,不着寸缕的妖媚女人娇笑着,躺在床上,雪白的身子蛇一样扭,胸口一对大奶左右摇动,毫不羞赧的袒露给众人观赏。

“怕什么,尔祈书画双绝,又怎会辱没了你?”

“……对,何况雀娘一身雪肉,冬儿的屁股怕是都没你脸蛋亮呢哈哈哈……”

“讨厌呢~大人这般取笑奴,奴可生气了……”

一片莺啼燕语掺杂着男人荤黄的调笑,房里或坐或卧着些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怀里搂抱着衣着暴露的美妓,杯盏啷当,酒色迷眼。

正对着榻,青衣男子折着袖子在纸上挥毫作画,不时抬头与那裸身美人眼神交缠,挑逗得美人心痒身酥,动作更是放浪。

“够味,雀娘腿再张大些让爷们瞧瞧你那玉门……”

“啧尔祈还光顾着画呢?”“他哪次不这样,光看不干正事……”

“哎哟方兄你这颈子,昨晚哪只小春猫挠出来的?”

“还说呢前几日怡院来了新人,他急色的紧给嫩雏开苞没个轻重,把小美人得罪了……”

“那你是不够厚道了,不知道咱们世子也喜欢弄这般年纪小的,对了今日怎都不见华锦?”

饱蘸朱砂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谢易满意放下笔,顺口接茬,“他今日有事忙,不来了。”

“哦?”这话一出口,问话的那人有了兴致,倒是稀奇,这世子爷有什么可忙?

不是不恭敬,别看华锦是皇亲国戚,秦王府世子,可在燕京城他那副性子是出了名的懒散,平日别的不好,走鸡斗狗喝花酒绝对少不了他,这等闲人要是会忙,这世上的忙人怕是死绝了。

大燕的开国皇帝向来欣赏敢于谏言的人才,这股风气刮到民间,百姓们同样嘴不上门把,对王族那点破事津津乐道更是京人饭后茶余的消遣,直道大燕王族一群才貌两全的人,偏偏秦王府那一支出了这么个歹笋。

那貌是够顶用了,才估计当作逗鸟的粟米粒给喂进鸟肚子里,秦王被这个独子气的心肝肺一块疼,他还若无其事。

当今皇帝是个随和的性子,不怕华锦下了王族的脸面,对这个扶不上墙的侄儿一直颇为宽仁,倒是他爹秦王先忍不住了,进宫求见皇帝,痛数其过,言辞恳切,俨然一副愿意被大义灭亲的模样。皇帝不堪其扰,于数日前开了御口,却是命华锦从下月始进宫随太子伴读几日,把太傅吃一吓,皇帝也不怕这纨绔带坏小东宫。

其实即使没有华锦,太子原也是有伴读的,就是谢易。他是永安侯府的二公子。永安侯乃战功赫赫的武将,膝下育有二子一女,大公子谢裕在吏部当职,二公子谢易为太子伴读,小女名唤谢凝今年年方十三。倒也是个颇为显赫的世家。

谢易这人,有才名,名气还不小,不然当不上伴读。他好风雅,其字画在燕京一直广受流传,可背地不是什么正经人士,打小与华锦交好,与沉稳可靠的长兄谢裕一比,也是个异类纨绔,两人十分臭味相投。

那人还在好奇打探,谢易始终笑而不答,兀自投笔落座,招那光着身子等他多时的美姬近身。雀娘确实一番好等,见他招手,登时喜不自胜的缠将上去,大胆跨坐在他怀里,拉过大掌搭上胸前的丰满雪腻,大腿亦紧夹男人的劲腰不肯放,急迫的样子又惹一室大笑。

房内的香艳场景维持了许久,终于散席,一帮世族子弟或搂着美姬去其他房里继续享乐,或带着一身脂粉香气相互告别,谢易卷着画藏好走出门,抬腿往左走几步,绕过一条巷,便看见一驾不起眼的车舆停靠在墙边。

走近了,又听见一清脆悦耳的女声从车帷下传出来,语气苦恼。

“下一下三上一下一二下……唉唉唉接着下多少来着?”

车里有人嗤声一笑:“方才嫌我碍事,现在想起我了?”

“胡说,我怎么嫌你了……”却有些底气不足。

那人也不与她质辩,只懒声道:“拿来吧。”

接着就是布料随走动发出的摩擦声和一阵窸窸窣窣的铁环响。

谢易上车挑开帷幕,看清楚了车内。这马车外面极简朴,车里却是无一不精巧。车底铺着柔软的苏绣地毯,沉木小几,几个坐榻,角落里的鎏金鹤形香炉熏了香,连车帘子都是软绸制的。

临窗的座上,一男子斜靠着车壁,垂眼手指轻巧摆弄着九连环,卸下个个环扣,少女则席地而坐,裙摆散在地上,鼓眼瞅着瞅着,脸色就逐渐涨红了。

眼看着修长的指即将解下最后一个铁环,少女耍赖似的一把夺过那铁玩意藏在身后,羞恼道:“不玩了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啧啧,是眼红我比你聪明吧?”

“我才没眼红呢……啊,二哥!”困窘中,她发现了弯身进来的谢易,心下一喜,连忙起身唤道。

谢易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铁索,摸了摸她的头,“九连环?你们怎么在玩这个?”

“她路过摊子见了就吵着要,可惜脑袋不太灵光,摆弄一下午将将解了三个,还不让人插手,见我拆完,急眼了呗。”调侃的是那屈着一条腿倚坐在榻上的男子,他华衣绸袍,精致俊俏的眉眼间还捎着段笑意,在少女眼里怎么看怎么像嘲弄!

这少女便是永安侯府的三小姐谢凝,而华服男子也不是旁的人,正是华锦。

说起来秦王府与永安侯府两家住的近,谢易华锦自不用说,打小便玩闹在一起,谢凝虽是闺阁少女,却天性活泼,谢易出门玩少不得捎上她,一来二去,与华锦从小也算是熟识,两人关系乍眼看上去简直与一般兄妹无疑。

为何他俩会聚在一起,那就不得不提谢易。

谢易爱画,犹爱画美人,常来往于燕京城各大春馆画春宫,永安侯驻兵在外,家里长兄如父,被知道了保不齐到时候被打折腿,便与同样闷在家里的谢凝串通好偷偷溜出来。当然,对着谢凝谢易是找了个给人画像的正经借口。

至于华锦,先前打探他的人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人世子爷今日确实是挺忙的,出门就碰上了这对兄妹俩,一天都忙着给寻花问柳的谢易带孩子去了。

“你才急眼……”

又被人揭了短处,谢凝脸热,急于岔开话题,对哥哥就显得格外献殷勤。

“别理他,二哥你去给人画了一天画,累了么?我帮你拿画儿吧?”谢凝说着,便要去取卷轴。

谢易哪敢把画给她,连忙心虚的避了避,“不用了阿凝,时候也不早了,一会儿大哥该回来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谢凝也没强求,乖乖的坐下去。

墙边的马车朝着侯府的方向驶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侯府那朱红的大门。

下车时华锦虚扶了把谢凝,谢凝还耿耿于怀他方才揭短的事,也不搭理他跳下车自己跑了。

小姑娘身量没长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目送她进了宅门,转头就见谢易就一脸感激不尽的拍了拍自己肩膀,“今日可算是有劳你了。”

华锦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却道:“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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