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男人绝望的悲鸣从大殿里传出,几乎已经直透九霄。
与此同时,被锁在囚笼里的男人隐隐觉得胸口发闷,莫名的有种不安在蔓延。
这时,一名看守满脸赔笑的打开囚笼的门,又卸下他身上的镣铐枷锁,然后殷勤的将他从里面扶出来。长时间的蜷缩即便是尹天枢这样饱经历练的人也受不住,双脚落地的瞬间,他差点就直接栽倒,好在那个看守手疾眼快的将他扶住。
“大将军,皇上已经下旨还您清白了!”男人笑盈盈的说着,仿佛被还青白的人是他一般。
“清白?怎么回事?”尹天枢隐隐不安的问道。
“您放心,太子殿下已经查明,一切皆是您原来的那位夫人所为,如今,她已经被太子殿下处置……”还不等他说完个,男人已经一把将他推开,跌跌撞撞的往正殿处跑去。
一路上,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快点,再快点。她一定正在里面与太子周旋,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伏法?
而当大殿门被打开的一瞬,当他看到那一地鲜血和已经因为要弑杀太子而被太监侍卫团团按倒的庆王时,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这么炸了,震得他头晕目眩,一时间呆呆站着,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天霖蜷缩在韩清瑶的怀里,一双小手死死的抱着女人已经逐渐冰冷的身体,即便已经哭的抽搐不已却还是听话的紧闭着双眼。出生在帝王家的孩子总是别一般的孩子早熟,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一千种方式能将人弄死。当身边某个人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敢去多问,因为不问,他就还“活”着。
刚刚姐姐说,别看,他就不看,只要他不看,姐姐就还好好活着。
一旁的大渝雅王已经变成了个疯子,他披头散发疯了一般的不停冲向一旁奄奄一息的太子,男人的勃颈处被人硬生生的撕咬下了一块皮肉,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药!对,她有还魂丹的!
男人猛地扑到女人身边开始翻找,手指因为过度的紧张而不停的颤抖着,可是任凭他如何翻找,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时太子已经被人抬走,庆王和赫连天霖也被侍卫拉走。直殿监的几个宦官壮了壮胆子,上前道:“大将军,夫人已经走了!您节哀啊!”
男人的目光定定呆呆地,仿佛穿过了面前的所有人,整个世界在他的眼前变成了黑白色,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抖着手用衣袖擦拭着女人的脸颊,就像那晚她帮他做的一样。
他该发现的,从那次她莫名其妙的安静之后,他就该知道的。可是他就是太相信她了,他相信她一定有办法全身而退,相信她一定能保护好自己。
“就不该信她的!……”尹天枢霍然抬头,目光已变得异常清晰,他将韩清瑶抱起,步伐坚定的一步一步往外走,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怀里的女人听一般:“乖,相公带你回家!”
殿门大开着,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将整座大殿包裹在内,男人迎着太阳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所有人都活着,他的爱人却死了。天上的太阳暖了大地,却暖不了他怀里的人。
他一步一步的迈下台阶,脚步比带着脚镣还要沉重,男人面无表情可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发自灵魂深处的悲愤。除了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宦官不小心撞到了他,几乎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悄悄避开他的前进路线,即没人敢拦他,也没人敢上前和他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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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四月初七,黄历标明:诸事不宜
庆州,大渝第二大城市。
亥时一刻,刚刚宵禁的庆州城大街上已经开始趋于安静,却也还有几个赶路的身影急匆匆的行走在逐渐漆黑的道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急促行驶在街道上,车内的女子素手如玉优雅的撩起窗帘,一双皂白分明的大眼睛平静的看着外面这熟悉又陌生的庆州城街道。
突然胸口一阵刺骨的酸疼。她蹙眉。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心道:看来又要变天了。想到这儿,她邪魅的勾起嘴角,眼神中满是弑杀的气息。是啊!是要变天,变的,正是这天下的天,而她,这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来讨账了。
马车在一个漆黑的大门前停下。这是一座十分普通的民家宅院,要非得说它的不同,那便是这座宅院院墙十分的高,虽然大渝的律法中并没有规定民宅墙体的高度,但是一般百姓都不会将自家院墙修的超过五尺,可这座宅院的外墙足足有一般人家院墙的两倍高,若是看这院墙的高度,定会以为它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府邸,可惜看到府门只有可怜的一级台阶便知道这只是座民宅,且门前空空荡荡,甚至连门墩都没有。本就不大的“如意门”在极高的院墙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小,门上面一块极其普通的木色牌匾,上写两个漆黑大字“夜苑”。
女人踩了板凳下车,她浑身上下都裹在一件漆黑如墨的斗篷里,头上带着兜帽,脸上是一个半面的皮质面具。
给了车夫应有的赏钱,女人抬手拍了拍门环。门里的人似乎早就知道她的到来,已经在那儿守候多时,她刚拍门,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五十岁左右的老者,一身的粗布衣,常年风吹日晒的脸上净是一般农户的憨厚,见到门外的女人后毕恭毕敬的施礼,迎了句:“小菱姑娘回来了!”便将她手中的包袱接过,将她迎进内堂。
内堂里,一名二十多岁的妩媚女子一袭红衣,正拖着香腮,数着面前盘子里的瓜子,似乎等的正是无聊。而她旁边的一个同样年纪穿着青衣的男子,早已经伏案会了周公。
红衣女子见到女人,瞬间回神,风一般地迎了上来,半娇嗔道:“小菱,你怎么才来?担心死我们了,你怎么不让我们去接你,也不让人护送,偏得自己雇马车来你可知道?如果有人知道你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血煞’,这一路上等着杀你的人,就能挤爆了周围的客栈,你胆子可还真大!”
青衣男子被吵醒,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眯着眼睛看了看风尘仆仆的女人,哈气连天的道:“锦娘,你就是爱大惊小怪,你就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吗?老天不会那么早收她的!”
锦娘杏眼圆瞪,没好气的说:“严清,我说怎么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小子就从来没受过伤,原来是老天不待见你!”
女子名叫锦娘,男子名叫严清,一个善打探消息,另一个善易容口技,两个人都是女人手下的得力干将。此番女人前来庆州,提前便将二人派来做先锋。
女人笑着看二人斗嘴,一面就着女人的手退下披风一面说道:“锦娘莫要担心,出其不意才是最安全的。”
管家老周此刻已经唤来丫头上了新茶,三人吃着茶点,锦娘和严清向女人介绍近日庆州的相关动向。
半晌,锦娘终于按耐不住,问道:“老兰他们什么时候来?是明天吗?”严清在旁边哼了一声,刚想挤兑她,随即就被锦娘一击白眼给瞪了回去。
女人一笑,逗趣道:“看来,在你眼睛里,就只有兰若离是吧?”锦娘难得的面皮一红,娇嗔道:“人家就是问问!”
女人不再打趣,说道:“没错,明天兰若离和鲁海便带着其他人来庆州,我今夜先来要是为了能先休息休息,明天白天众人一到我可就没消停日子过了。” 。
严青说:“是啊!你可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夜枭的首领‘血煞’,就说咱们脱离传音阁后的这三年里,上到朝廷命官,下到市井喽啰,哪一次咱们夜枭失手过?现在无论是江湖帮派,还是门阀世家,哪个不想拉拢咱们?何况,被咱们杀了的那些人,哪个不想找你报仇?你自然清闲不得!”
女人抿了一口茶,微笑不语,眼中却是一片冷漠。
锦娘心中一紧,暗自骂严清口无遮拦。她、严清、程恩、羽伊四个人本是发配充军的奴隶。前任首领将他们收入帐下培养,却因为他们出身低微不重用,派的任务都是最危险最艰难的,却从未得到过赏识。
记得三年前主人突然派了这个叫染菱的女人过来重整夜枭,左右掌使和其党羽看她年纪小又是女子,便处处刁难。女人也是处处忍让,却不料这些人得寸进尺,开始公然和她叫板,他们几人看不下去和那些人发生过几次争执,最后还是以对方获胜而告终。谁知三个月后,正在大家郁闷之时,女人突然当众宣布左右掌使贪污组织财物,私下贩卖雇主情报等罪责,以雷霆之势一举将左右掌使和其党羽挖了个干净。转手便将左右掌使曾经管理的事情一分为五,交给了他们五人。
这一转眼便是三年,他们经过锻炼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虽说如今仍是奴籍,但组织上下所有人都当她们如主子一般恭敬,染菱更是对她们如兄如妹,从未因他们的身份而轻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