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纪言没有继续闹她,连夜赶飞机已是很累,回来又耗费精力伺候了久旷的颜宁一番。没说上几句话,就睡了过去。
颜宁被他弄醒之后睡不着了,侧过身,一点一点描画男人的眉眼。
太帅了,当初在文艺汇演上第一眼看见温柔弹钢琴的他就被他的美色迷住了,后来在路上相撞,他真是如自己想象的一般温柔绅士。她也就从那天就记住了他的名字,“纪言”。
措不及防的转学,她以为再也没机会去看见令她春心萌动,朝思暮想最后又深藏心底的人,一路初中高中大学也就与其他女生一般平平淡淡地读书,想着进入大学再找一位男友,最好是锦城的,两人可以一同回老家工作。
大伯家的堂哥去了M国留学,大概率是要留在那边,自己就代替哥哥留在锦城照顾伯父伯母,报答多年的养育之恩。
没想到竟然在大学校园里遇见了小时候的王子。
那天她不过是听到了一声“纪言”,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多年不见,他还是在一瞬间唤起了她的回忆,依旧是白色衬衫,依旧眉眼如画,温文尔雅。
颜宁没有贸然上去搭话,问了室友同学,确定这个纪言真的就是阜西中学考进来的,还是当年的高考状元。而直到那时颜宁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个纪,哪个言。
“我真是太幸运了!”颜宁轻声嘀咕一句,在纪言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梦到当年还是读大学的时候,两人不同级,不同系,她费尽心思与纪言一同上选修课,一同参加各种比赛,假装巧合似的发现两人幼时是同乡加到纪言的私信。
百般套路,终于把人套路到自己窝里面来了。
“我帮你把衣服都拿去洗了,奖励一个亲亲?”颜宁从身后环住正在做早餐的男人,撒娇着道。两人近来过得你侬我侬,蜜里调油。时时刻刻都要做些亲密事来。
男人关掉煎蛋的火,转身与人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今年过年,你要去Z国吗?”颜宁切了一小块蛋放进嘴里。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昨天大伯母还打电话来问她今年什么时候回去。
颜宁想起纪言说过父母很早就离异了,纪言跟着父亲长大,只是之后父亲在他大一那一年去世了。而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则跟着母亲移民Z国。
兄弟两人似乎关系不是很好,他只听纪言简单提起过一次家里的事情,这座房子是当年纪言的父亲留下来的,一楼客厅,二楼是兄弟两人的房间,另有两间空房间,其中一间是她现在的住处,三楼则是纪言父母的房间。
颜宁从来没有上去过三楼,倒不是纪言与她说过什么,毕竟她还算是客居,并不好在人家屋里随意逛走。
“不去。”纪言沉默了一阵,语调明显冷淡下来。
“哦,那你不会就一个人待在这里吧?”颜宁放下餐刀,扯了一张纸巾擦擦嘴道,“以前是在哪里过呀?”
纪言见她有些着急又带了些怜惜的表情,也就不想说出自己往年都是去某个海岛晒太阳,度度假,放松放松。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一个每年都一个人待在家中凄惨过年的小可怜儿。
“今年去我家吧。”颜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己冲动了,不说纪言答不答应,自己前两天才告诉伯父伯母自己交了男朋友的事情,现在这么快就带人回去,会吓坏他们吧。
“可以吗?”纪言看向她,本以为她会说回家之后很快过来看他,没想到,她直接邀请他一起回去了。
“当然可以。”颜宁看到纪言期待的表情,心虚地应了下来,算了,待会儿赶紧先跟伯母说一声。
“我很高兴。”纪言低下头吃了一口东西,“爸爸去世之后,我一直是一个人过。”
“以后,我都陪你。”颜宁很心疼,她在追他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人看似温和对谁都好,其实每个人都被他隔在他画下的一条线之外,从来没有交过真正的朋友。现在,她应该是走进了他的心了吧。
“好。”纪言吃完最后一口早餐,拉起正打算收拾碗碟的颜宁。“跟我来。”
纪言一直拉着她,直到三楼,推开门。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卧室,只是许久没有住人了,大床上笼罩了一层防尘罩。床正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对年轻男女的婚纱照。
女方很漂亮,微微抿唇笑着,男方相比之下就显得比较普通,但身材高大,轻轻环着女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仿佛他的全世界就是这一人。
“其实我不是爸爸的儿子。”纪言也看着墙上的婚纱照,突然出声。
“啊?”颜宁吓了一跳,什么情况,难道他父母离婚是因为纪言的妈妈出轨了?
“我爸爸也知道,一直都知道。”纪言转过头看惊讶的她,牵着她坐在卧室里暖黄色的小沙发上,颜宁发现沙发罩是干净而崭新的,前方小茶几上的花瓶中插着新鲜的桔梗,原来纪言还时时来这个房间吗。
“我妈当年,很漂亮,爸爸跟她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喜欢她,但是她不喜欢他,她爱上了他们班的,嗯……”纪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人,“校霸,有一次我爸去参加竞赛没能和我妈一起回家的那段时间,有外校的人欺负她,被那个人救了,我爸回来之后,我妈也不再和他一起上下学,每天都去找那个人,一学期过去,我妈学习下降得很厉害,外公外婆知道后动用关系让那个人转到了别的学校,让我妈收心专注学习,本来以为到此就结束了”
“呵呵。”纪言望着窗外,“我妈在高考体检的时候查出来怀孕了。”
“什么?”颜宁没想到婆婆当年胆子居然那么大。
“我外公气得要打死她。把她关在房子里,一边联系学校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一边悄悄联系医院想要先让她把胎儿打掉。”纪言缓缓道。
“.…..”颜宁握紧了纪言的手。
“放心,都没事。”纪言朝她笑了笑,“后来我妈想方设法见了我爸一面,我爸爸帮她跑了出去,还给了钱让她去找了那个人。真是太年轻了,呵,以为帮助他们在一起就是为她好吗?我倒宁愿当年没有被生下来。爸爸说他当年一直以为他们会在外地幸福的生活下去,没想到会在三年后跟同学去KTV的时候看到了我妈,当她端着酒进入包厢的时候,我爸说他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之后他才知道,他们当时去了另一个城市,妈妈在出租屋里生下我和哥哥,那个人一开始也对她很好,拼命打工挣钱养我们,只是一家四口要花销的太多了,一年多后有一天,那人留下了五千块钱和一封信让我妈带着孩子回家去,他压力太大了,受不了了。我妈怎么也找不到他,也不敢回家,就只能找一点零碎工养着我们,边养我们边找那个人,一路来到了我爸念大学的这个城市。”
“我爸知道这件事后,把我妈和我们都接到了他在学校附近买的房子,不是这栋,他那时还没什么钱,只是一个小两居室。”
“他一定很爱你妈妈。”颜宁觉得眼睛有点湿润,眨了两下,慢慢说道。
“是啊,不爱怎么会娶她呢。”纪言像是在叙说别人的故事,“我爸没多久就向她求婚了,听说还挨了爷爷一顿打,不过爷爷奶奶后来其实对我们都很好,毕竟他们当年也算是看着我妈妈长大的。”
“我一直以为爸爸是我亲爸爸的。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他和妈妈甚至没有再生一个孩子。”纪言抬手捂了捂眼睛,“我和哥哥中考后,他们突然就要离婚了。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透露,我们不久前甚至还在计划一家人的毕业旅行。他们离婚也像结婚一样快,没有什么纠葛就办好了手续,只有我和哥哥,我们都不想离开爸爸,直到妈妈说出爸爸并不是我们真正的爸爸,她要带着我们去我们亲生父亲那里。你能想象吗,我和哥哥都震惊了,爸爸本想阻止她的,我记得当时爸爸对我们笑着说了一句‘爸爸永远是你们的爸爸’,他都不知道他笑得多难看。”
“哥哥听到这个话后就答应妈妈走了,我一直不愿意,我不想留下爸爸一个人。我要陪着他的。”纪言声音低了下来。“哥哥跟我妈一起去了Z国,听说那个人过来接他们了。他们离婚之后妈妈带着哥哥就搬出去了,爸爸那段时间天天加班日夜颠倒,胃出血进了医院,他劝我去看看亲生父亲,我说,我只有一个爸爸。那次,他竟然骂了我。”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颜宁搂住他,难怪之前几乎没有听他提起提起过家人,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婆婆。
“我没事。”纪言把头搁在颜宁肩上,“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妈带着那个人回来了两次,见了我也没叫我跟他一起走,听说他自己还有两个儿子比我跟哥哥小三四岁,想来也不差我这一个。后来爷爷奶奶和爸爸去世的时候,哥哥回来了几次。都说人这一辈子总是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去,就算我和哥哥一同来到这世上,最后也还是要分开的。”
“你怎么是孤零零的呢,你还有我啊,我可是要陪你一辈子,赶都赶不走的。”颜宁感觉到他同自己说这些是自己真的走进他的心里了,她老早老早就认定他了,除非死亡和他的拒绝,没有什么能将自己和他分开的。
“我信你。”纪言把她扑到在沙发上,吻上她的唇。
“这是我哥,我们俩长得像吧。”纪言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相册和颜宁一起窝在沙发里看当年他们小时候的照片,男人的照片不多,多数是和妻子与孩子的合照,女人和孩子的照片占了大半部相册。如果不是听了之前的故事,照片里面的人幸福感简直要溢出相册来了。
“咦,这是你当时弹钢琴的照片?”颜宁突然看到了一张眼熟的。不是在阜西中学文艺汇演上的照片吗。
“是的,当时我爸妈都来了,大概是爸爸拍的照片。”纪言看着她手指的那一张,“你总说是我弹琴的样子把你迷住了,我其实原本还一直都没有想起来什么时候弹琴给你看过了。原来那么小的时候啊。”
“那天本来应该是哥哥去弹钢琴,我报的是合唱,但是刚好那些天我嗓子不舒服,就悄悄和哥哥换了一下,反正大家都分不出我们。”纪言促狭地笑了下,“我看看你能不能分清我和哥哥。”
颜宁本来正想说那天你还撞了我一下呢,听到他后一句话立马答道,“我肯定能分清啊,你看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来。”
“好啊,你要是认错了,我就要罚你了。”纪言笑着去翻动相册,“你看,这个左边的是我还是右边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