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浓重的夜,带着肃穆的寒气,快要刺进骨子里。
裴乐斐下了车,裹紧身上的外套,把手揣进兜里,快步走进住所。她住在一栋复式楼层的三楼。原先是和一直抚养她的养父母住在一起的,但工作了后,就搬了出来,在单位附近租了间房子。
她下班不算晚,但沛城冬夜深得早,而她又有些夜盲,这间公寓有些年头了,感应灯总是不亮,她扶着墙上了楼,从背包里取了钥匙摸索着开门。
踏着冷气进了屋,换了衣服就倒水泡脚,她把背靠到柔软的沙发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与元家父母的见面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更何况还有元明那冷冷的眼神。她不敢看他,只是把头低下来,对着餐桌上的珍馐美食,麻木地吞咽着。
其实她知道元明没有看她一眼,出来最开始面不改色的那个招呼,对着元家父母需要摆出来的对她的尊重。
她不知道怎样熬过了这样浑浑噩噩的见面,只是前天元家父母说她很久没有回去吃饭了,她有些难过,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应了声好。她并不知道元明竟从英国回来了。其实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从他高考后选择去外国读书。
她也不知道元明为什么会那么讨厌她,明明他对所有人都是那么有礼貌,虽然只是他的一种与人相处的方式,但是她每次看着他对别人温柔地笑,都是那么地嫉妒。
可他从来没有对她笑过,除了那次他喝醉了,笑着喊她,喂。那眼神盛满了温柔,眼睛亮亮的,漫着水意。她从来都知道他的眼睛好看,是那种很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呈平行,微垂,微翘,眼睛水汪汪的,黑白并不分明。只是这一次,他是对她笑了的,弯成月亮,划进她的心里。
她似乎是睡了好长的一觉,等醒过来,泡脚的水也凉了,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她回家的时候是十点左右,她揉了揉有些难受的眼睛,起身,也不擦脚,进了卧室,埋头在被子里,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至天明。
早上起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她看了看快要掉到脸颊的黑眼圈,叹了口气,洗了把脸,涂了点化妆品去遮这青黑。
她在一家规模不算大的公司里做助理,也和她大学里学的专业扯不上什么关系,现在还是做一些打杂的活,算不上累,就是很繁琐。
和公司里的人也说不上熟悉,只是偶尔交谈一句。她一向沉默寡言,不知道怎样才能讨别人欢心。索性不再为难自己。
说起来这工作还是托了她唯一的好朋友霍丹影的福,她刚好认识这个公司的老板,就把裴乐斐拉了进来。那个时候她迫切地想远离元家,想证明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他们的帮助,也不想再亏欠地更多,就面了试,做了这个助理。她学习平平庸庸,工作也平平庸庸,好在为人还算踏实,这份工作做得马马虎虎,不好不坏,能养的起自己。
她所在的部门正在做策划,因为员工少,这一天过的很忙碌,跑上跑下。她忽然想知道元明在哪里工作,还是还在读书。想知道,他和她的差距,究竟有多少。却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那天她只顾着吃饭,元家人一向主张食不言,她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后来他们在客厅里谈话,那个时候她正忙着应付齐常的文案,吃了饭就在她原本的卧室埋头苦干,也有不想去接触元明的意思。
她一向当惯了鸵鸟,更有工作的理由在手,索性眼不见。尽管心还烦着。那天晚上她忙到九点半,没想到元家父母和元明还在客厅,他们那时不知道在说什么,表情都很严肃,但看到她出了卧室门元妈妈还是给了她温柔的笑容,让她留下来住一晚上,她找了借口推脱,从元家走了出来。
她现在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对于元家,她总是感激的,他们养了她那么多年,自从她的父母去世。可见着他们,内心总溢出那么满的自卑。她知道自己内心的缺失,却对此无能为力。只好远一点,再远一点。
还记得高中,她和丹影逃了节体育课,在天台上偷偷摸摸抽烟说,丹影说,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矛盾的人。她笑了,吸了口烟,吐出淡淡烟圈。
那个时候她知道了元明高考以后的打算,失眠了一晚上,早上上早读时不受控制地打瞌睡,被教导主任逮住,罚站了两节课,也被人看了两节课的课间。第三节课是体育课,她心里难受的厉害,丹影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体育课只要开头点个名就好,点了名后,她们偷偷摸摸上了艺术楼的天台。
那天她吸了人生中的第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