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这个夏夜其实,很美好。有绵延杳远的星火万里,落下了的迷醉得让人沉沦的柔软;有轻柔的虫豸,在唱着一片片和声的小夜曲;有抬头时,能看见那人挺直的鼻脊和利落收紧的下颚线,他真的很好看,她怎么都看不够的,也有很多很多事还想和他一起做的呢。
她想嫁给他,一直一直陪着他;想在他怀里被金色的阳光叫醒,一睁眼就能看见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他的眼睛也真的好好看呢,折光的色彩就像是熔融的琥珀。
能嫁给他,她真的会好开心的啊。
可惜,她没有时间了啊。
她抬起头来看他,含泪的笑容有些如释重负,她想,真好。
总算有事情,是她可以为他做的呢。
总算可以守护他一次,做那个披荆斩棘为他而来的人,越过荆棘和蒺藜的利刺,去拥抱他。
总算,有一次,不是那么废物,可以做到了呢。
真好。
她伸手眷恋地抚触着他俊美的面容,定定地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笑了,垫起脚尖,凑到他唇间轻轻吻了他。
“我答应过,不离开你,所以,我不会离开你,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只是,哥哥以后,你一个人也要记得要幸福啊。”
“毕竟,严冬会过去,不能因为冬天的酷寒和生命的逝去,而选择视而不见春天的和风,夏天的繁花,秋天的硕果。西瑞斯,以后要好好活下去啊,因为,世界这么美好,你也这么美好,值得拥有这个所有世界的温柔。”
“哥哥,我给你自由。”
她以双手握住男人手中的那柄十字剑柄,黑色细长的剑,扶着他的手用力,直直送进了自己的心口。
她说:“以我的灵魂献祭,我想拥抱,我喜欢的那朵,生在荆棘丛中的花儿;我血红的玫瑰,请自由自在地,绽放吧。”
“阿黛尔!”
然后,停滞的世界动了。
她的血飙溅到了那个她喜欢着的,无比眷恋的男人身上的一瞬,他真的感觉到,有什么轻柔的,美丽的,越过了他的灵魂拥抱了他。
然后,如释重负地,离开了他。
像朔风穿过一片新雪晶棱剔透的缝隙,星光拂过鸟儿飞翔的,柔软的绒羽。
鲜艳的血色迅速从他的眼中簇簇地褪却,化作了那金得璀错的色彩。
然后,是痛不欲生的,惊慌和无措。
“阿黛尔,你做了什么!”
他猛地接住了她软倒下的身体,可是他的手在抖,沙哑的声音在抖,薄唇在颤抖,全身都在发抖,他听见了她说的,每一句话。
“阿黛尔,你醒过来好吗,求求你别吓我,好吗?”
她其实很轻,很轻,像是一片白花瓣般的羽毛,一只风中飞舞的白蝶。可就这么一点点重量的加诸,也击倒了他,让他在这一瞬站立不稳,重重地半跪了下去,膝盖狠狠地撞在结冰的地上。
他抱着她,惊绝仓皇地想摇她,想叫醒她却不敢用力。
她的血染了他一手,还在静静地流,在白色的长裙间开出了艳丽的花;秾密卷翘的两帘睫羽之下,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已经在他怀里,安宁地阖上了。
像是,睡着了啊。
他的阿黛尔睡着了,她的脸色好苍白啊。
她说,她原谅他了。
她说,她好喜欢他啊。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化成了刺,扎进了他那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里面,穿心而过开了一个又一个狰狞的血洞。每一句话都是那么让他痛彻心扉的残忍,最后,把那颗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心榨出了血汁。
好痛啊,阿黛尔,好痛。
好痛。
可是,那个会心疼他,会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问他,“西瑞斯,不痛吗?”的人,他的白蝶,已经不在了。
她不在了。
她不在了,把心血,灵魂都给了他。
她说过,不会离开他,她说过,想给他自由。
她做到了。
他握得太紧不肯放手,他的白蝶太脆弱太单薄,也太温顺,最后,变成了他手心血肉迷糊的碎片。
她的银发染上了血污,在风中苒苒飞舞,像沾血单薄的翼翅还在微微的扇动,被他用颤抖苍白的手指,轻柔地为她绾到了耳后。
阿黛尔,为什么,不飞走啊。
她还说过,她想嫁给他。
真是个笨蛋,嫁给谁不好,偏偏,要嫁给他呢。
他欺骗了她,隐瞒了她。她所有的不幸,还都是因为他啊。
可是她说,她原谅他了,因为,她那么喜欢他。
他想,他的妹妹,他的阿黛尔真的,好乖好好骗的啊。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从来都不怀疑,你看,只要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倾其所有地,双手捧到他面前呢。
可是,阿黛尔,真的好痛苦啊。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他的阿黛尔这么乖,又这么爱他,为什么会舍得让他,这么痛苦。
他低头,颤抖的唇落在她白洁的额上,失去了血色的唇瓣上,脸颊上,精巧的鼻尖,她是冷的,好冷,他没有办法温暖她。
他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的声音,落魂失魄。
“阿黛尔,醒来啊。别睡了好吗,和我说说话,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