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知辛晃了晃酒杯,耸肩:“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咯。”
“……”
维希的表情像看白痴:“我的姐,人家这算对你表白了吧,你居然没个表态?”
知辛疑惑:“表什么态?”
维希:“你喜欢他吗?”
她点头:“喜欢。”
毫不犹豫地。
维希再了解不过这女人了,她叹了口气:“你……不要把上床和感情混为一谈啊妈的。”
知辛撇嘴:“那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呢?”
维希:“?”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床上是最容易失去理智情感泛滥的地方,这种因为上床而滋生出来的喜欢仅限于肉体,连爱都不是,应该叫性欲。”
“更何况,”知辛有些自嘲:“床上情话,你信啊?”
维希的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知辛提及爱这个字眼。
她冷不丁问:“你会爱吗?”
似乎没料到维希会问这种问题,知辛意外了一瞬,她没怎么想,随意地说:“不知道,我也无所谓。”
酒吧的灯光昏暗迷乱,散漫地投在她的脸上,阴影摇曳,唯有红唇鲜艳。
有男人从不远处踱步过来,端着一杯酒,朝知辛搭讪。
她看了一眼:“抱歉,没空。”
男人悻悻离去。
维希有些意外,调笑着:“感觉质量不错啊,不是你的type?”
“……不是。”
只不过远不如他。
她似乎被这想法烫了一下,仰头把酒喝光,有些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空酒杯。
莫名有些烦躁。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心里已经种下一根小小的藤蔓,虽小,但生命力顽强。它会沿着那些不易察觉的空隙,小心又放肆地生长,直到爬满整面墙壁,筑起一座疯狂的秘密花园。
若再不发现,再想连根拔起已为时晚矣。
百里第一次给她发消息,是在出差的一周后。
那是一张照片,白白胖胖的海鸥立在桥边栏杆上,背景是陌生的欧洲人,看起来是他随手拍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知辛笑了笑,不甚在意。
几天后她在市中心的人工湖旁散步,地上围了一群正为吃的打架的鸽子,她看得好笑,便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几秒之后,又鬼使神差地发给了百里。
也没想过他会不会回复,只是想给他看。
……算是礼尚往来。
对方没什么动静,却在几天之后又发回一张照片,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知辛便跑去维希家里拍她的黑猫。
一来二去,两人像是默认照片交流了。
直到有天,百里破天荒发了几个字。
“周末回来。”
她看了许久,提起手机打字。
“好。”
按灭手机,知辛在床上打了个滚,又回头翻了翻手机上的日历,却无意间发现明天有一个待办事项,清清楚楚写着“蒋诚婚礼”。
日,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第二天维希开车过来栽她,看见她之后一脸无语:“你就穿这个去前任的婚礼?”
知辛低头看了一眼,卫衣,牛仔裤,球鞋,不挺好的吗。
她掏出来一把瓜子:“不行吗?我还特意洗了个头。”
“……行。”
维希看了一眼正无所事事嗑瓜子的知辛:“你怎么想起来参加那小子的婚礼了?我记得他不是劈腿劈了半年,你分手后恨不得杀他全家来着。”
知辛支吾了一声,不情愿说:“我们高中是同班啊,所有同学都去了,我再不去,显得我多记仇似的。”
维希回忆起来:“你那时候是真的蠢,三天两头往他家里跑,赶都赶不走,蒋诚一家人都知道你的大名,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知辛飞过来一个眼刀。
她赶紧把笑声咽了下去。
婚礼在一个大酒店举行,维希把她放下就走了。
周围人皆是一副正经模样,花枝招展的裙子,精心准备的正装,知辛在一众莺莺燕燕中颇有种脱尘的气质。
老同学看到她便簇拥过来,识趣地没有提及往事。
她闲闲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瓜子嗑完了又抓了一把糖,吃得嘴里发腻。
正当她打起第一百零一个哈欠时,后背却蓦地升起奇怪的感觉。
被注视的感觉。
知辛转身去看,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做各自的事,无一人朝这个方向看过来,似乎刚才的感觉只是个错觉。
她迟疑,然而容不得她细想,周围突然响起的起哄声拉回了她的思绪,是主人公来了。
蒋诚来到了他们这桌,笑得灿烂,一一回应着他们的调侃。
轮到她的时候,全场都静了下来。
蒋诚顿了顿:“谢谢你能来。”
很真诚地。
知辛笑了笑:“应该的,新婚快乐。”
他点了点头。
婚礼开始了,一袭纯白婚纱的新娘缓缓走上红毯,从一端走向另一端,像是一段沉重庄严的仪式。
她就坐在红毯边上,感觉一切都是红色的,红酒,红唇,红色的礼花,悉数倒影在她的眼里,就连所有人的笑容都染上了红光。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百里。
他坐在红毯的另一侧,微微侧身,眼里是淡淡的笑。
他们都是红色的,但他不是。知辛说不出话,只觉得所有的红色,连同着喧闹和激情都瞬间凝固了起来,唯有他一人沉静地坐在那里,周身的空气缓缓流淌着,像水墨画。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周末才回来吗?
知辛胡乱想着,新娘已经从她面前走过,所有人都在仰望,用欣喜热切的目光一路追随,她却移不动视线。
越过人群,百里静静地望着她,仿佛已经好久。
婚宴开始,知辛有些恍惚,也吃不下什么,打了个招呼便离开。
没想在门口,她正好遇到在打电话的百里。
听起来是医院的事。
知辛迟疑了下,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于是便示意性地点头,刚要越过他的时候,手腕却被他一把拉住。
百里吩咐几句便挂了电话,问她:“这么快就走?”
她低下头,闷闷地:“嗯。”
百里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手腕,声音带了笑:“没什么想问我的?”
良久,知辛才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提前回国了。”
“……”
她想问的才不是这个。
百里放开了她的手,刚好蒋诚的声音也突然响起:“知辛,哥,你们要走了?”
知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他哥?”
蒋诚很意外:“百里是我表哥啊,你不记得?”
她愣了愣:“记得?我为什么要记得?”
蒋诚挠头,神色尴尬:“你高中的时候不是总来我家吗,那段时间他就在我家养病,我以为你们认识。”
知辛一时间说不出话。
确实,她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她记起来蒋诚家住着一个病人,他说是他的表哥。印象中这个人个子很高,却很瘦,身子孱弱,脸色苍白又阴郁,头发也长长的,看不清脸,好像风一吹就能散架。
他像是一个独自生活的幽灵,不说话,也没有情绪。
知辛觉得害怕,每次看到他都离得远远的。
所以那个人是百里?
她下意识地看向百里,他正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
无论如何都联系不起来。
此时蒋诚已经回去了,只剩了他们两人。
沉默蔓延开来。
知辛艰难开口:“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是谁了?”
百里顿了顿:“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似笑非笑:“我以为百度百科有。”
“……”
她被噎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嘲讽。
“你那时候……”知辛斟酌着措辞:“得的是什么病?”
“重度抑郁,已经好了。”
他语气轻松。
她有些无措,胡乱比划着:“你……样子变了很多,我没认出来。”
百里笑了笑:“你倒是一直没变。”
知辛支吾了一声,声音低了下去:“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
她越是努力搜刮记忆,得到的越是空白。
在那段青葱岁月里,蒋诚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她是如此全心全意,以至于其他的一分一毫她竟都不记得。
“没事。”
百里轻笑,牵过她微凉的手,包起来,放进自己兜里。
“我记得就好。”
想剧情想得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