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接到电话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一些。
“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要以为那孩子临走前把你给捅了。”老鸨在电话那头如释重负得有点浮夸。
“我只是多睡了一会儿。这堆破事之后我真的需要一个假期。”红蛇回答。毫不意外地,当她醒来时,这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希尔薇什么也没拿,除了红蛇之前在花盆底下发现的那个信封。
“这堆破事是你自找的。”汉娜说,“实际上,我担心过你会标记她,来确保她没法逃跑。”
“标记可以去除,看愿意付出什么代价罢了。我恰好觉得那挺恶心的。”红蛇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说,“你在我回来之前就离开了,汉娜,我早该知道你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理由。”
“要是我留下来,没准你会因为丢了面子而杀了我。”汉娜笑了起来,“你联系到我了,却没有直接出现在我面前,我猜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红蛇可疑地沉默了。直到汉娜在电流白噪音中开始有点心慌,她才再次开口。
“我让她逃走,是因为你帮了她,而你——我说过了,你总是有你自己的理由。”红蛇说,“但我的确挺好奇,是什么让你愿意这么对她。”
“这倒是头一回,我很感激你能这么想。我可怜那孩子、不想看着她死在你的房子里,没错,但不仅如此。”汉娜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更不想看到你死在她手上——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强行让她留下来,来为你收尸都可能成为我最后为你做的事。”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我猜十多年被一个国际刑警追在屁股后面也挺有趣?”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汉娜仍然翻了个白眼,“以下是职业老鸨的人生建议:这么没有心肝地活着是会有代价的。”
红蛇为此发出一声嗤笑。“要想付出代价,首先你得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所以,”汉娜沉默了片刻,才叹息着开口,“所以你真的觉得你可以这么活一辈子,不关心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任何人,除了自己的命之外一无所有。”
她生来就是如此,并且就是这么活到现在的,红蛇几乎是马上就想好了回答。
但话到嘴边,她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替我留意一下她。一个人回到她的家未必比从我这里离开容易。”
“这倒是你太看不起自己了,”汉娜发出轻快的笑声,“她的航班再过两个小时就能落地了。”
从机场再到这个小城还需要三小时零四十三分钟。
她和安切曾经拥有过一台电视机,在它被卖掉买酒之前,从干扰信号的噪音和雪花里她知道了这里不是整个世界。这里寒冷、破旧而衰败,希尔薇从前就知道这个,而现在她感觉到了。
回到这里并不像是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反而像是噩梦的延续。熟悉的街道、干燥的空气,还有风声。这是另一个需要逃离的地方。
等找到安切,她们就会永远离开这里。
“看看这是谁?希尔薇,你看起来——你从哪弄的这身衣服?你不会忘了我们谈好的吧?”
“巴尼,我需要帮助。我需要知道安切去哪了。”
“安切?小孩子都爱乱跑,我这儿又不是失物招领处。”
“我家里有很多血。父亲说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这听着倒是有点不妙。你真应该看好你妹妹,我们可没生活在儿童乐园里,是吧?尤其是有外乡人在到处游荡的时候。”
“外乡人?”
“一群雇佣兵,据我的消息来源说。全副武装,比你我都强壮得多,为了钱可以把自己老娘卖了。要我说的话可不怎么儿童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