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旁哪有什么笙歌美酒、妙龄少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醉春坊的暖帐云枕,提醒着他昨夜一切不是春梦了无痕。陆臻觉得嗓子燥得紧,呼出的仿佛还是腥臭酒气,张了张嘴却连呼唤小厮洗漱的声音都难发出。他懊恼的垂眸,心下一横决定今日便不去修学,反正他陆臻缺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头疼欲裂,只记得自己昨晚最后搂住了一缕香风,那美人十指尖尖,以唇渡酒,他便含住她的湿漉唇瓣欣然受之。陆臻想不起那美人的模样,却只知道自己绸裤黏腻,身下鼓囊囊地隆起一团。
眼睛闭了又闭,那股子无名邪火却还是难祛。陆臻正打算认命般地向下伸手,门却猛地被推开了。他悚然一惊,正欲开口训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如此没规没矩,却在看清来人的容貌后将所有的话语锁在唇内,哑然无息。
夏渊身着蔚色云披,腰坠红玉,洒金裙摆上晕着霞光万丈;她云鬓高挽,乌发上的鎏金凤簪翩翩欲飞,唇不点而珠,不笑也带三分笑意,却又流露出那份睥睨天下的傲慢与骄矜来,仿佛昨晚陆臻在宴席上见到的柔媚娇娘只是他自己醉后的臆想。
他叹了口气,夏渊,他怎会不知夏渊。高祖最恩宠的盛安长公主与左相夏思韬的独女,当今天子青梅竹马的嫡亲表妹,虽无封号,却比任何一个郡主都更得势,说是贵女简直僭越,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女。连陆臻这种浑不吝的混世魔王见了她也合该规规矩矩、服服帖帖,夏渊绝不是他能肖想的对象。
怎会是她。可偏偏就是她。
陆臻还来不及惋惜痛失美人,他旋即想起了昨晚自己对夏渊的轻慢,不仅当她是烟花女子一口一个好姐姐,还搂着她图谋不轨。陆臻惊出一身白毛冷汗,又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夏渊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初时只是在闺房闲话时听裴萱提起过自己的义兄陆臻,说是庆州出了名的纨绔世子,定远侯一生戎马,却对这个不服管教的二世祖束手无策,还是长姐陆娴规劝他将陆臻送来皇都修学,一来改改他身上的膏粱习气,二来游历皇都也多少对陆臻的仕途有益。因着裴家与陆家是世交,裴萱末了还恳请夏渊对他照拂一二。
她随口应了,却没往心里去。不过是个纨绔罢了,夏渊如是想。所以听闻他在夏家名下的醉春坊大摆淫宴的时候,夏渊也只是几不可见地蹙眉,并未让掌柜过多为难他。
饶是如此,昨夜陆臻抱着夏渊肆意轻薄时旁边侍人吓得战战兢兢,连跪下请罪都顾不得,忙上前去把醉得人事不知的陆臻架开,送到厢房里。
年过半百的掌柜涕泗横流,抬眼望望她身侧的暗卫,连话都说不稳,只顾得忙忙叩头,醉春坊仆役更是乌压压地跪倒一片:“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姐饶命,小的不该让陆小侯爷轻薄小姐,都怪小的管教无方,教出这么一批不成器的下人来。”
夏渊挥挥手:“免了,都下去吧。”她心思不在这,被陆臻含过的耳垂热辣辣的烫,那温度不会消褪般提醒着夏渊这个人的存在,灼得她整夜坐卧难安。破晓时便梳妆打扮,她要好好会一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
进了厢房却只见陆臻面色惨白的陷在锦被里,浓密得像小刷子一般的睫毛也盖不住眼下乌青,原本水色潋滟的唇现下变得干燥龟裂,衣衫半解,露出白玉一般的胸膛。啧,真是一副好皮相,哪怕是如此狼狈可怜,依旧清隽过人。
“看来卿卿酒醒了呀。”夏渊见他咬紧涮白下唇如临大敌的模样,难得被唤起一点恻隐之心,顺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一面伸手抚上他的唇瓣,“别咬。”
陆臻如遭雷劈,她喊他什么?卿卿?陆臻字献卿,却是除了父亲、姐姐与知交,便也再无人敢乱唤他的字。如今夏渊摆明了是要给他难堪,不仅如此狭昵地唤他,更是欺身上来,她身上如兰馥郁的芬芳瞬间就掳获了他的感官。
腹下涨得快要死了。锥心蚀骨地疼。
陆臻僵着脖子,没有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喝下,这一幕与昨夜陆臻给她递酒的情形何其相似,多么讽刺。
夏渊也不着恼,笑得千娇百媚:“卿卿若是不便,那士渊只能代劳了。”
在陆臻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渊便将杯中的香茗含入口中,而后,覆上陆臻的唇。将茶渡给他之后犹嫌不够,她吐出蜜津,一点一点地浸润他干裂的唇瓣,伸出香舌,在他齿间舌畔来回搅弄,甚至还在他泛红的耳根处轻轻舔舐起来。
与他春梦中的艳景别无二致。
陆臻猛地将她推开,声音浑浊喑哑到他自己都难辨:“你在做什么!”
“怎么,小侯爷做得,我就做不得?”夏渊倒没生气,猫也似的轻舔着十指,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从来她夏渊说一,旁人不敢说二,既是被轻薄,那加倍轻薄回去便是。
更何况陆臻这幅神情,教她满意极了。
甚至想做更多。
“你!”陆臻气结,“堂堂左相千金,怎可如此......如此孟浪!”他本来要说骚媚,可话到唇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庆州子弟向来风流,荒唐之事数不胜数,陆臻自以为多香艳的场合也能泰然自若,但夏渊此举倒是比最低贱的欢场女子还要冶艳。
昨夜被她惹起的欲火,灼得他到现在都难安。陆臻怕他再不推拒,便是引火烧身,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