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山青挥动大铁锤,打在烧得通红的铁杆上,将火红的表面敲裂成网纹,铁杆也由圆变扁。
「哐哐当当」的噪音在他耳内猛敲不绝,熊熊炉火之下,豆大的汗水尚未从下巴滑下,已蒸发个无影无踪;每口吸进的空气都如烈火,使他喉咙乾涸。
但他没有半分颓靡,反而越打越起劲,只有猛火快敲,打出来的兵器才利落坚固。
哐哐当当……
「山哥……!」
进入了忘我境界,打出来的兵器便至高无上。
「山哥,我说……!」
炉火的咆哮盖过了他身後的人声。
「山哥!」
「怎了!?」他大吼回应,头也不回,手也没停。
打铁趁热,一块好铁可不能耽误。
「麻子那帮派人来说要订一批货!」
「麻子!?」他皱一皱眉:「他哪来的银子!?来闹的!」
「他们可是运来了两箱金说是订金!我检查过了!如假包换!两箱、一百锭金!」
阎山青沉默了,只是用力打铁,站在後的手下猴头不安把玩一下手指,提醒道:「我请人沏了茶让他待着!」
沉吟一会,阎山青嗤声冷笑:「那种烂巷痞子,要来光顾我阎铁号?……麻子这家伙,在谋什麽大乱……」挥一挥锤子:「慕杨老爷要的大刀!我正在赶!没空招呼小喽罗!你让他先回!改天再来!」
猴头应声去办。
麻子是镇上土豪恶霸,平常两手配把大菜刀、木棍子便去抢掠;阎铁号仍有制菜刀,只是要用两箱金子来买,除非他找来五百尊千手观音作喽罗,否则他们要的便不是菜刀那麽简单了。
麻子一帮好勇斗狠,几年来霸占好数山头,似乎是想乘如虹气势翻一翻天地。
慕杨家为朝廷效命,也在此时起了动静,也许只是凑巧?
哐哐当当……
「山哥!」
「送客完了!?」
「哦!可是——……」
「吞吞吐吐的!快说!」
「他们……留下了金子……」
「说什麽!?」
「我说!他们留下金子了!」
这下阎山青终顿一顿,回头望望慌张的猴头。
阎山青当然明白猴头的忧虑。麻子帮向来以横蛮见称,订金也付了,这批货——不论是什麽——他们是要硬了。
「有啥好怕?」又拿起锤子击打渐成形的大刀:「谁说这生意做不过?他们要闹事,拿真枪实剑的可是咱们。」
见头儿如此笃定,猴头也安心了,换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听雉鸡说,你昨天抱了个国色天香的女人回府!」
「女人有什麽好稀奇的!」
「我也这麽说,但不寻常的是,雉鸡说你让她照头搥了一拳也不愠不怒,对她语气关切、温柔备至,这可不是个普通妞吧?」肘子碰碰他:「我嗅到喜酒香了!」
「胡诌什麽,不过是刚买来的玉兔,你们这些花酒一滴沾不起的才会大惊小怪。」
「『玉兔』?山哥你哪还有这空闲?」猴头不可置信。
「雅伶来了,我也不去青楼了,每天回府陪她,有的是时间。」
「你闹着玩是吧?」猴头吃吃笑道:「还是她根本不是玉兔,否则怎会让你不带着她外出?」
想到一夜巫山雨云,阎山青得意笑道:「她该还下不了床吧?」
猴头的笑容僵硬了点:「她没可能已认了你吧?怎上?」
「阎爷自有法宝了。」
「山哥……你还让她留在府上?」
猴头连最後一点笑容都消失了,逼得阎山青放下了铁锤,疑惑看他。
阎山青匆匆离开工场,连门也没关。
连麻子也不能叫他放下工作,但猴头的话却让他焦急得一道穿着上衣,一道急步赶回正院。
"玉兔没有婚嫁仪式,因为他们认了主人便是一辈子的事"
"用润滑膏便等如毁了她贞节"
"和强暴了她没分别"
他用力系紧了腰带,披上外套,焦急回想,才记起自己昨天意气风发之间竟胡诌了什麽「早奸了你」、「你敢说『不』」之类的野蛮说话,不禁难堪得掩了眼。
谁晓得玉兔还有那麽多禁忌!
进入了正院,阎山青蹑手蹑脚走回厢房方向。步上了楼梯,他轻踩上房间外的走廊,脚下木地板便发出轻轻的响声,足叫他心脏用力跳一下,立时矮身避开窗户,靠着墙壁匍匐到门外。
他自己也暗觉得好笑。
我不是这阎府的主人吗?被人看见自己这鬼祟模样,说不定还要喊捉贼。
为了个女人沦落成这……他满腔无奈,靠近房间。
他将耳朵贴近了房门偷听,房内却一点动静没有。
脑里亮起她昨夜挂满水珠的脸,他还道是汗水,当中有多少是求饶徒劳的泪?
想到这,他心底隐隐作痛。但他没有因此掉以轻心,站身後突地推开房门,警惕地左右打量空无一人的房间,才越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