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人行(高干)--那个冬天(5)

一夜安稳无梦。

柯雯早起时宋应成不在床上,被子外侧摸起来凉凉的,他似乎遵守了约定,在她睡着后便离开了。

冬日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隐隐约约传到卧室里,角落里的加湿器在默默地工作着,喷出丝丝水雾。

手腕上的伤口疼痛更明显了,柯雯将手举到半空中,看了眼那与医生不同但也很平整的包扎。

在她发呆的空档,有人开门进来了,是位身材圆润的阿姨,长相很和气,瞅她笑道:“你起来了啊,想吃点什么?”

对上柯雯疑惑的目光,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我姓柳,在宋先生家做钟点工,他去单位了,交代我注意你醒没醒,给你做点儿你爱吃的。想吃啥?”

“哦,我都行。”柯雯道。

柳阿姨大概是个蛮喜欢说话的人,柯雯看得出来她有一肚子疑问,但碍着身份不敢多问,只探听了两句“你多大了”“之前没见过你”之类的,被柯雯含混地推搪过去。

等吃完饭,柳阿姨洗了些水果端到客厅来,送到柯雯面前。

装水果的盘子蛮精致,柯雯端着多看了两眼,柳阿姨见了便道:“这有一整套,一直都摆在柜子里没怎么用过,宋先生平时都不怎么在家,他忙得很。”

“他很忙?”

“一个周里得有三四天用不着我做饭,是个大忙人。”

可是之前一阵子柯雯还疑惑过,认识宋应成以来,他总是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自己周围,她都要以为他是做了个闲职副市长了。

到了晚上,柯雯才理解柳阿姨所说的大忙人是什么意思。

宋应成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柯雯在卧室里听到了门开关的声音。

她走出来,见客厅没有开灯,宋应成裹着大衣靠在沙发上,他头后仰着,中指和食指轻轻在鼻梁处揉捏。

听到脚步声,男人猛地直起身子回过头。

他身上有着明显的酒气,脸上带着疲惫,领结也松垮地散开。

柯雯面前的宋应成总是一丝不苟、十分严谨的样子,这样的略微颓然的状态叫她有些意外。

男人似乎也不太想将自己这一面暴露给别人,他极快整理好自己,将脱下的大衣和公文包放在该放的位置。

“怎么没睡。”

“在等你回来。”女孩柔和的声音在静谧的夜中散开。

宋应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看向柯雯。

女孩正仰头看着他,她的眼底完全映出自己的身影。

她这段时间瘦的确实太多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对她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太重了,使她眸子里原本潋滟的水光变成幽怨的雾气。

而此刻,他的倒影正随着那片雾在她的眼里一起摇摆。

宋应成垂头看着女孩,她有些苍白的唇缓缓掀开。

“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宋先生。我之前……有些冲动了,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就——”

宋应成闭了下眼睛。

“没什么。”他道。

客套话被男人突然打断,柯雯她停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大概是他不觉得麻烦。

“呃,我也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声才好——”

“今天很晚了。”男人似乎叹了口气,他揉了揉眉间,“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柯雯瞅了眼宋应成疲惫至极的神色,点点头将话头咽了回去。

“那我明天……”

“先睡吧。”男人说着,越过女孩,大步进了洗手间。

第二天一早,柯雯未起床便听到了防盗门关上的声音,她看了眼床头摆着的手机,还没到七点。

副市长看来确实很忙,公务人员需要这么早就出门上班了吗?

柯雯将手机放下来,昨夜睡的太晚,她原本只是想稍躺了一会儿,结果在不知不觉中却又迷糊过去。

一回笼觉醒来,便是中午了,柯雯昏昏沉沉地起了床,吃了柳阿姨做的营养餐。

照原本的打算,她现在就要回学校去了。但……

柯雯想起了自己昨晚没说完的话,这样就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也许还是该说清楚些,柯雯想着,给宋应成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在柯雯正准备挂断时,电话接通了。手机那边是一位年轻男人,柯雯听出来了是宋应成的秘书,她之前见过他几次。

“在开会吗?好我知道了,就是想托您转告一下——呃,好吧,那我晚点打过去自己跟他说好了——”

下午再打的几次电话都是秘书接的,这个会议似乎是开了一整天,柯雯这下彻底相信了柳阿姨,宋应成果然是个大忙人。

虽然隐约意识到宋应成可能不会早回来,但柯雯也没想过他会忙到如此晚。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他回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而宋应成又上班走了。

柯雯想要告别的话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被宋应成带回来之后,除了最开始那天以外,后面再没见过这位房子真正的主人。

柳阿姨和柯雯愈发熟悉了,买菜做饭多半是询问自己的意见,说这是宋应成的吩咐。

柯雯也不知道宋应成是什么时候和柳阿姨交流的,她现在根本碰不到他人。

在第三天的傍晚,房子里来了客人,不是找宋应成的,而是来找柯雯的。

是柯雯的大学舍友刘韵,来送更多的换洗衣物给她。包里不仅有外衣,连内衣都叠在里面了。

柯雯脸色涨红,不是因为羞,而是气。

照刘韵的话说,是宋应成打电话叫她送东西过来的。他指挥着她的舍友,来处理自己的私人用品。

这下柯雯不可能不明白宋应成的意图了,他的早出晚归和不接电话。

他果真是觉得自己非要顾着他这位大恩人的面子,所以会为了礼貌问题而被他囚在他家里吗?

柯雯将包甩到了地上。

“你等着,我和你一起走。”柯雯对刘韵道。

她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和刘韵回了学校。

宿舍里同学们都在,大概是买了食堂的饭回来,边吃边聊天,见刘韵进门她们招呼了一声,看到她身后的柯雯,便都像被卡住脖子的麻雀一般噤了声,接着声音低了半个八度和她打了招呼。

柯雯这样在爱意浸泡的蜜罐里长大的孩子,确实会比一般人单纯些,但也远比一般人对人的情感要敏感。因为不缺爱,所以什么是真情什么假意她很容易分的清楚。

不过是离开几天,再回到这里,到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她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舍友们的不对劲。

其实不止是这些舍友,之前和她玩的比较好的刘韵身上也有那种感觉,在回来的路上,她一点儿不像曾经那样与自己说话,而总是在小心翼翼地偷看。

若是以往,自己定然会直接去问出来,大家这是怎么了呀。

但眼下她没有心情,自己大概也是变了。

柯雯将自己扔到床上,舍友在安静了一阵后,压低着声音耳语起来,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手机响了起来,显示屏上手机号的主人是这些天一直打不通的那位。柯雯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地关了机。

这样的态度,对方多半是会生气。柯雯其实到希望宋应成生气之后,就不再和自己来往了。

柯雯回忆起男人严肃的样子,他那样的人真的会生气吗?他总是那样波澜不惊,最多不过是蹙蹙眉头。

她表现的如此不知好歹,他兴许会觉得乏味而失去兴趣。

柯雯脑海里极快划过另一张更年轻更柔和的脸庞,她攥着手里的被单,把突然冒出的眼泪使劲儿地憋了回去。

照老家的习惯,死在他乡的人,要先停尸七天,然后再火化带回故土,选一个日子补办一场葬礼。

柯雯原本应该飞去美国守灵,但她一时冲动自杀未遂,为了掩盖伤口不叫母亲担心,也只得听了宋应成的建议,等拆线之后再回老家去。

回到宿舍窄小的床上,那些纷繁不断的噩梦便又找了回来。

梦里父亲捂着胸口倒在一片纯白的地方,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说自己好难受,他感觉很冷完全无法呼吸。

有很远的声音在说:“只能暂且这样看情况……这不光是钱的问题……他在这方面是全国最好的专家,但排不上……”

父亲的身体在逐渐变凉,他痛苦而用力地呼吸声回荡在耳边。

谁来救救他,柯雯哭着大声呼救,她用力抱紧自己父亲。

她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一股力道,柯雯回头看过去,对方的面容隐藏在一片白雾中,叫人看不分明。

但柯雯知道他是谁,他身上的气息叫她再熟悉不过了。

很远的声音又开口了:“那位专家是帝都大学毕业的,如果有熟人……”

柯雯握住那看不清容颜的人的手,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心里的恐慌消掉了大半。

“该怎么办?”

那人没有言语,只是将手腕抽了回去。

一切仿佛都开了慢动作似的,那人的指尖掠过柯雯的掌心,毫不迟疑地、冷冰冰地抽离出去。

不要,柯雯在心里喊着。

但对方没有理会她,他整个人隐入一片白雾之中。

这样的梦,柯雯接连做了几天。梦里那人离开的动作一天比一天坚决,与此同时面容一天比一天清晰。

他的眉眼一点不像抽离开那般冷漠,仿佛是定格似的,永远带着惯常对她的温柔神情。

这叫醒来后的柯雯更加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是从陆文泽的笑脸中得到了安慰,还是在恨他在她最需要支撑的时候消失不见。

宋应成在这几天间也打了不少电话。

柯雯一开始都挂掉了,但对方远比她要有毅力,被拉黑也会换着号码打过来。

“你想干什么?”柯雯终于忍不住接起来质问他。

“吃过饭了吗?”宋应成以另一个问句回复道。

在听到柯雯答的“是”后,他继续追问什么时候吃的、吃了些什么。

谎话很容易被拆穿了,两个小时候之后,柳阿姨便送了保温桶到柯雯的宿舍楼下。

对着和蔼的柳阿姨,柯雯使不出什么性子来,只得在她的看管下乖乖吃了东西。

那之后宋应成的电话便变得有规律起来。

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过聊天,那些两分钟就结束的通话,不是说母亲在美国的安排,便是柯雯汇报吃饭问题和夜间休息状况。

在宋应成定点电话的喂食敦促下,柯雯苍白的面色终于红润了一些,身上也长回了一点儿肉。

这其中也有那么一次例外,柯雯正躲在无人角落里哭的时候,宋应成的电话打过来。

女孩泪眼朦胧地看不清按键,自以为挂断,却是按了接听。等她晕沉地再站起来时,才意识到他们通话了二十多分钟。

“你、你一、一直在听?”

“嗯。”那边传来钢笔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以及宋应成一如既往的平稳声调。

女孩一下子挂断了电话,她攥着手机,想到宋应成就这么把她哭泣时的自言自语都听走了,心里感到十分尴尬羞耻。

这种羞耻感,消散了些刚刚细密缠绕着她的悲痛。

手腕的伤口一般来说拆线得半个月,但柯雯身体素质不错,倒也赶得上在回家参加葬礼之前就把线拆掉了。

柯雯用粉底将刚长出嫩肉的伤口盖了个七七八八。

在做这项工作时,有一位舍友恰好从外面进来了。她见到了柯雯的举动似乎是吓了一跳,接着瞥到她脚边行李箱,才松了口气似的,神色不自然地问了一句:“你、你要出去住啊?和那个在医院把你带走的那个吗?”

原来因为这些。

柯雯终于将那些的细碎言语和当面的不自然试探拼凑了起来,同学们小心翼翼的态度,若有若无地远离。

“满地都是血,大半夜上厕所时候看她倒在卫生间,跟个女鬼一样,吓死人了简直心理阴影。”

“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学校里自杀吧,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吗,太影响别人了,没点公德心吗。”

“这么脆弱,谁知道以后和她有点什么摩擦,会不会就要死要活的,简直惹不起。”

“那个男的,不知道是什么人,看着年纪很大,位高权重的。”

“被包养了吗?”

“不会吧,看着感觉挺清纯一姑娘啊?”

“装的吧,说不准还是个三儿……”

宋应成接过柯雯手里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他今天没有用司机,亲自来学校里接柯雯送她去机场。

柯雯没有与他招呼,自己默默垂着头往后排走。

“坐前面,我不是你的司机。”宋应成道。

女孩关上了后车门,沉默地换了位置,在副驾驶上坐定。

从他家里离开后,女孩对他的态度变从客气变成了耍脾气,宋应成对此倒是接受的很良好。

但这一路的过度沉默,叫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另外的东西。

等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后,宋应成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查一查陆文泽最近和哪些人联系了——嗯,就这一件事——等一下,再查一下,柯雯的同学,尤其是舍友最近都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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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文修了个寂寞

设想新加的情节写完了又都叫我删了,旧章节也删了一章,前后废稿了两万字我哭了

不太影响观看,看过的朋友不用重读

说好的万字更新也没写完,本章过渡,大家凑合看吧

唯一收获是我把全文大纲都打完了,我也终于不卡文了

恢复日更,明天开始,每晚八点准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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