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稳速穿过平坦宽阔的公路，行驶得轻快，棠璃斜倚着后座的车窗，浅瞳里的光影随着倒退的风景流动，她抬起的左手中，捏着张名片。
逆着光，纯黑的卡片泛着暗金色，依稀能看见上面印着那个人的名字。她没有在看，目光随意地落在别处，失焦，呆笑。
——“我很贵。”展馆门前的台阶上，那个男人是这么说的，眼神淡漠地将她上下一扫。
轻盈的烟雾萦绕在他们之间，形状诱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吞吐着云雾，视线变得朦胧，棠璃透过这层雾，看他曜石般的眼，那里有黎明尚远的黑夜。
“我知道。”她敛了笑容，然后，一脸认真并且沉静，就这样站在他面前不动。在那根烟抽完之前，他把烟头叼在嘴里，拿出了这张名片。
拿到它似乎比想象中容易，想到这儿，棠璃倚在车窗玻璃上笑了笑，她总算放下了这张捏了快一路的小卡片，收进包里，顺手从里面摸出沈墨送的戒指，戴上。
“心情很好？”当沈墨见到她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如此，他嘴角微翘着，似笑非笑。
棠璃左右看看，发现他已经先到了，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男人正迈着长腿朝她走来。
近一个月不见，沈墨剪短了头发，面容一如既往的俊美，矜贵的气质勾勒着眉眼如同墨画。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白皙的薄肩上，眉毛轻挑：“去找导师，穿得这么好看？”
棠璃也许是真的心情很好，没有像往常一样与沈墨争执，她婷婷袅袅地走上前，抬手替男人理了理领结。他似乎略怔，顿了一刻后，捉住她的手腕放下：“上车吧。”
他带她去了饭局。
中式庭院风格设计的会所幽静而雅致，触手可及的清凉空气与外面的炎炎烈日隔绝开来，沿路走进去，人工泉水在脚边涓涓地流淌。请客的主人是纪城的一对很出名的模范夫妇，那位太太见到棠璃也一起来了，十分高兴，热情地拉她到身边坐。
“棠小姐瘦了。”对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上次见好像还是在你们的订婚宴上……快有一年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呀？”
棠璃正沉吟，沈墨替她答了，语调温文尔雅：“璃璃还在读书，让她自己先玩两年吧。”
“结了婚也可以玩啊，现在读着研把孩子生了的可不少。”立刻有人插嘴，饭桌上的其他客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她听得一通烦闷，默默拿起杯子，抿了半口红酒。好在话题只是在她的身上晃了一晃，很快就转到了最近的股票走势上。
时政方面的事，棠璃无意去听，她只顾埋头吃喝，听到手机在包里响了一下，便拿出来看，是宁绯发来了条短信。
“出来玩吗？”
后面接了个表情，是只模样可怜兮兮的小黑猫，棠璃看着不觉笑了笑，反应过来自己所处的场合，才抬头暗自观察了一圈。好在，饭桌上的众人都忙着谈笑风生，没有人发现她的失态。
于是她安心低下头打字：“不行噢。”发送过去，再抬起头，若无其事地从盘子里叉了一小块水果送进嘴里。
隔了几秒，手里嗡嗡振了一下，宁绯的信息回了过来：“为什么？”
棠璃告诉他：“我在跟朋友吃饭。”
他追问：“什么朋友，男生还是女生？”
这一条，他几乎是秒回。棠璃刚要放下的手又抬起来，手指停留在屏幕上顿了会儿，打字：“你不认识，有男有女。”
“告诉我名字。”宁绯又急急地道。
“认真的吗？”棠璃忍俊不禁，她觉得宁绯问得太多了，不给人一点点喘口气的余地，但又丝毫不令人反感。毕竟，他只不过是个可爱的小屁孩。
小屁孩不仅可爱，而且自我又霸道：“快点。”
“吃醋啦？”她问。
立刻，宁绯表现得满不在乎起来，闷闷地发来个鬼脸：“不说算了。”
“吃饭的时候一直看着手机。”回去的路上沈墨在车里随口问起棠璃，“在和谁聊天？”
棠璃补妆的手落下，半秒之后，她没事人似的拧回口红，扔进包里：“我上网看看八卦。”想了想，她不无刻薄地补充一句，“光听你们谈生意，实在是很无聊。”
棠璃的语气还是那么的不好，沈墨听了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而不过一会儿，他就问得令人猝不及防：“你是不是背着我有了别的男人？”
棠璃手下的包包拉链忽然卡住。
“你说什么？”车里还有司机在，她转过头去时尽量沉着气，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的脸看，想看穿他表情后的内容，以确定他是否真的知道了什么。
下一秒，沈墨将她拉入怀里，轻轻摸了摸脸颊。
清冽的酒味裹住呼吸，沈墨今天喝得有点多，看向她的目光很朦胧，令人捉摸不透，他说的好像都是醉话。棠璃审视的眼神在他脸上游来移去，稍一低头，就被他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