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手腕用力,是小臂用力。动作不标准,再练五百下。”叶浣碧随手甩了两片叶子出去,一片刺向练剑者的手腕,一片刺向她的手臂。
叶浣碧练功四十多年,内力深厚,两片叶子像是刀尖,即使没有用全力,也震得江淮差点握不住剑。
就在剑要脱手时,江淮又捞住了,她知道,要是剑离手,还得再罚。
叶浣碧睨了她一眼,“学剑,却连剑都保不住,再加两百下。”
说罢转身而去,指导其他弟子。
看着叶浣碧远去的身影,江淮默默叹了一句,这还是亲妈吗。别的弟子练得差,她指导之余偶尔还会鼓励一两句,到她这里,就只有重罚和重重罚的选项。
江淮看了看日头,依然是接近午时了,叶浣碧的规矩,什么时候练完就什么时候吃饭。
说是这样说,但饭堂过了午时就不再提供饭菜。什么?你练功错过了饭点?不好意思,可以等着吃晚饭。
江淮不再多想,赶紧练那700下剑姿。
……
700下的任务并不轻松,等她练完,日头早就偏离过高点,向着西斜方向奔去。毋庸置疑,饭堂早就没有了饭菜。
这还不是最惨,刚刚是她的午休时间,现在吃饱喝足睡足的弟子,三三两两来到练武场,大树荫下聊着天等待大师兄指挥。
江淮提着剑,看着叽叽喳喳的弟子,看着自己头上的大太阳,心中一阵悲凉。
溜是不可能溜了,多谢她这掌门之女身份,万众瞩目。少谁都行,就她,迟到一刻都会被她亲爹娘知道。
她汗流浃背,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想着待会下午还有练习,先喝口水缓缓。
走进树荫底下,原本散坐的弟子都悄悄把背挺直,哪怕年长于她的师兄师姐也同样如此,更甚者有男弟子悄悄挪远了些。
某位师姐看着江淮,看她抄起水壶狂喝一气,喝到中途又没水的迷茫样子,小心翼翼把自己水杯递了过去。
“师妹,来,喝我的水吧。”
江淮不和她客气,点点头继续狂灌。喝完后礼貌地把还回去,礼貌地说谢谢,即使她态度都这么和煦了,那位师姐仍然时一副惊慌的样子。
实在是,无奈又不爽。
不爽是冲着自家爹娘,特别是叶浣碧女士。
江淮进入青春期后就处于一种被严加看管的状态。她发育地很好,胸部高耸,臀翘得和水蜜桃一样,腰细腿长,加上五官清纯,笑起来又有些道不明的妩媚,看起来不要太勾人。
但就是发育得太好了,让叶女士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觉得自家门派虽说不大,但素来以匡扶正义文明,夫妻两口子看起来都带着一种江湖义气,武侠飒爽,怎么到了江淮这里就一股子百花门,修炼合欢道的感觉。
她觉得不妥,大不妥。于是乎,全方面改造江淮行动轰轰烈烈的开始。
规矩一,不可以随便和同门嬉戏打闹,尤其标明,男弟子是不能近身五米内的。违者,罚。
规矩二,武功一定要高出同龄人水平,不能出了门派便被人说以色侍人。练功不认真,重罚。
规矩三,行止要规矩,最好古板些,不能轻浮。至于什么是轻浮,解释权在叶女士,违者,罚。
规矩四:……
这样的规矩不要太多,江淮从抗议—违规—老油条,一路走来身心俱疲,终于成了现在表面乖巧听话,暗地偷鸡摸狗的混子。
不要小看叶女士的威力,好歹是掌门夫人,一声号令,上到各长老下到各弟子,无有不听从。
想当年,她春心萌动,和一个长她两岁的师兄看对了眼。连小手都没拉,只是羞涩地互诉心肠,当天下午她就被加练了3000次基础剑式和罚抄规矩500张。当晚真是跪着走回房间。
她和叶女士,斗了好几年,目前为止一次都没赢过,反而自己浑身是伤,规矩还越加越多,真是要命。
江淮倍感心酸,不禁仰天长叹。
结果刚叹完,熟悉的女声被内力送了过来:“江淮!为武者,百折不挠!叹什么气,下午再加练,我看你还叹不叹气。”
叶女士右手扶着自己的剑,左手拿着长鞭,正站在武场中央严厉看着她。
江淮一口气不上不下,更心酸了。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但江淮肯定是要练到晚上的。这几乎是常态,因为她总有那么多“额外任务”。
叶女士临走前贴心地说,让饭堂留了她的饭菜,练的晚了也可以吃。
江淮点头,停在原地继续练她的剑。叶浣碧看着她的架式,觉得还算满意,便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如果谁经过此地,少不得感叹一句“江淮不错,很认真”。
但其实她心里很厌烦,只是反反复复练着那套架式。
力道,高度都到位,但她心不在。
习武场空旷,视野开阔。江淮看着日头渐渐西斜,看着晚霞漫天,看着太阳落入遥远的山脉之间。
看着自己的剑,觉得好没意思。
小时候自己是很喜欢剑的,觉得剑有灵,剑通人,它随心而舞动。也觉得自己爹娘好厉害,要像他们一样把剑用得很好很好。
但是,她的剑心好像随着各种不满,挥发掉了。只是因为怕,怕自己再受罚,怕爹娘不高兴,才继续练剑。
江淮闭眼,一下下数着次数,等到天色全黑,她终于练完了今天的剑。
说不高兴,也早已习惯。
她长于此,受庇护于此,她只能接受这一切。
除非,逃离,不怕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