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外】加冕--加冕仪式

队伍蜿蜒穿过聚集的祝福人群,巨龙在高空盘旋而过,载着年轻公主的马车缓缓行入本国教廷分部,她将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加冕为王。

为了今日的庆典,这一处修道院通过法阵几番扩展,内部宽阔得可容纳近十万人,贵族和大臣早已入座,一边激动不已,一边望着那些各类神话生物与他国权贵警惕起来。

重要的加冕礼本不应有太多外客,往时那些精灵、狮鹫、海妖之流不会对人类的君主有兴趣,他们自然不需要担心魔法生物会不会对本国,乃至自身有什么影响。但未来的女王是拯救了世界的神选之人,受到感召协助女王的勇士来自各族,哪怕是最古板之人,也无法拒绝他们参加这场庆典。

遵循这个国度的风俗,到场之人身上皆有艳色装点,历经每一任国君登基的殿堂放眼望去是赤色的海洋,珍珠滚落在红绒布上,身着白与金的储君踏入其中。

“诸位,我现在给大家介绍的是......她是讨伐魔王,拯救世界的神选勇者......天定的女王陛下......”

记录这重要时刻的魔法器具在上方浮动,你轻吐闷在胸中的浊气,教皇在为观礼者介绍你的功绩,但你已无暇分心听倾听这歌颂。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数十支乐队共同奏乐,气氛热烈欢腾。

按照无数次排练过的那样,你在两位主教的陪伴下,昂首挺胸,端庄肃穆地缓慢前进。跟随身后的贵族少女们捧着自肩上披下的繁复长袍,跟随着你的脚步移动,所经之处男性行点头礼,女士行曲膝礼。

数不胜数的目光落在身上,一阵颤栗自后背窜起,蓦然有一丝不合时宜的动摇在心神晃过,又马上被燃烧的火焰化作灰烬。你察觉到呼吸变得紊乱,轻轻地呼气调整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这是你渴求的万众瞩目,付出无数努力换来的成果,你会成为最伟大的统治者。

悠扬的乐曲混入些许骚动,不过很快平息下去,你不着痕迹地扫过倒映景象的金属制品,明白了那小插曲因何而来。

与历任国君不同,你的加冕仪式由圣子替代教皇进行,打破陈规自然会有不满的声音,但在王权与神权双重压制下,众人也只能私下抱怨而已。原本对教廷同意储君这一荒唐要求颇有微词的人,在见到圣子的瞬间,终于明白教廷为何会同意这样的安排。

他是名副其实的,天之使者。

就像是至高神遗落的光辉,四面彩窗所绘的神国和他几可融为一体,圣子赤足而立,自背脊生出的六翼被祭披阻碍不便折起,于是半舒展开,炫目的华彩晕染流转,圣洁不可亵渎。失却色素的肌肤是无垢的白,洇出迷蒙的光晕,有着和柔软截然相反的质感,五官寡淡柔和,淡金的长发后梳固定,发梢垂落在祭披下露出的鲜红长袍上,眼中的湖蓝一片苍茫,缺乏情绪反应为他带来异常的沉静,与这庆典有些格格不入。

虽然微乎其微,但和平日的木然相比像覆上一层冰霜,你敏锐地发觉他有些异样,只是紧凑的程序安排容不得人多想。在他的示意下,乐队改奏舒缓的乐曲,众人起立齐诵圣典,在这空灵回荡的诵经声中,女伴为你除去华服饰品,只留下简单的纯白长裙,以示储君的公主时代结束。

你跪在圣坛上,圣子的羽翼投影在身前,他的陪伴让你略感安心,当人声停止,窸窣的坐落声后,你将左手按在圣典上,右手抚摸着法典,将背诵无数次的誓言念诵:“唯一的至高神在上,我将遵循圣典与法典,统治我属地的人民,管理他们的土地,勤勉治理国家,维持神明的律法,传播祂的福音,怀着仁慈之心,保护教会与子民免受内外敌人的侵犯,尽己所能维护法律和正义......”

宣誓完毕,你在女伴的搀扶下缓缓站起,由圣子带领着来到王座前,你贪婪地用目光舔舐梦中描摹过无数次的圣座,每一寸花纹似乎都在欢迎你的采撷。将王袍从侍从托着的银盘中捧出,圣子仔细为你穿上,这不是他第一次替你穿衣,动作迅速而熟练,甚至没有碰到你的身体。

当你转过身坐上王座时,袍服顺着小腿铺开,圣子手持圣勺将圣膏油瓶中的油脂蘸取,视线在你的胸前停顿,并非出于色欲,他只是不含情绪,纯粹地凝视着露出一点的隐约花纹,那是你们之间盟约的外现图腾。

橄榄油与香脂的气味染上嗅觉,粘腻的液体涂抹在你的额头、手上和前胸。这象征着凡人之躯的净化与圣化,意味着你获得神权的认可,自此成为神明委派的,此国世俗社会之王。

在完成涂油礼时,身侧的圣子难以察觉地颤抖,你听到压低的惊呼。虚无空灵的吟唱似有似无回荡,轻薄柔和的日光穿透上方的天顶画落在你身上,向四周辐射蔓延,在此刻,你就是光芒本身。缓缓眨了眨眼,你心知肚明这是他的手笔,也只有他能在禁魔区域引动神力为你伪造神迹,可想而知的,在今日之后你的王位会因此更加稳固。

你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亮光太炽看不清他的容颜,隐约的轮廓与神话生物更接近了,圣子最开始也只是个力量强大的人类而已,直到在讨伐魔王的过程中,因你的需要过度容纳神力以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受到侵蚀异化才逐渐变成这个模样。大约因为信仰坚定,容纳超出限制的神力后,畸变使他像是圣典所杜撰的“天使”,这为他带来了更多的赞誉,教廷为此欣喜若狂。

杜撰,是的。

在将勇者命运嫁接己身之时,你窥见了极少数人才能掌握的真相,从小念诵的圣典是最大的谎言,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具象存在的神明,也就不存在神国和其他衍生之物,所有生灵共同信仰的唯一主宰,祂是世界意志本身,具有活性,但只有模糊的意识的“至高神”。

这片大地的众生消耗世界的本源繁衍生息,祂又通过汲取“信仰”补充耗用的能量。这也是这个世界信仰唯一的缘由,虽然真相掩埋在幕后,但所有生灵都从灵魂深处受到这方面的暗示。而所谓的“魔王”,则是世界意志转换本源,露出微小缝隙时引来的其他世界的污秽之物。为了避免被污染甚至吞噬,祂所选定,为自身清除病症的“勇者”应运而生。

在众人的瞩目下,作为大臣代表的权臣奉上国剑,确定你已经握稳后,他松开扶着的剑刃,身旁的主教在此时开始念诵相应的语句,沉甸甸的重量让你忍不住悄悄摩挲剑柄。

而后你的父亲,前任国王上前,圣子从他手中取走权杖,双手捧着权杖悬于前方,将权力的象征授予女王。接过权杖时,你碰到了他的指背,冰凉而坚硬,让你想到了刚刚将国剑收入手中的触感,面具般的微笑带起真实的涟漪,这位圣子确实,像你手中的剑。

教廷是与神明直接关联的势力,他们能通过特殊的术式获得神力加持,从而大幅提升战力,圣子代表着教廷的最高战力,这源于每一任圣子与神力的极端契合,甚至能达成所谓的“神降”。

与“神”在各层面越接近,可获得的神力馈赠就会越多,力量也就越强大。但超过一定程度,以人类之躯强行容纳神明之力反会造成身体无法逆转的畸变,他们将这种异变称作“神降”。圣子自就任之日起,为履行职责一直服用特殊的药剂改造自身,以便最大程度接纳神力的冲击。

在你的兄长代表全体贵族向你宣誓忠诚后,本应向你宣誓忠贞的未婚夫久久未出现,仪式一时陷入凝滞,观众席上的众人开始悄悄地交头接耳,你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蔓延,烦躁感翻涌起来,今天绝不能有失误。

你正要做点什么,在这微妙的氛围中,圣子来到你的身前,细碎的人声沉寂,他单膝跪下,以曾经的勇者同伴的身份,代表着民众对你表示感谢以及最高的敬意。这可比情爱之事更能为你增色,在心中给未婚夫记下大过,你微不可察地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对他为你解围的感激。

程序继续着,在女王最后收下大臣的忠心后,圣子捧起闪着华彩的王冠,随着他的动作,你感受到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周围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刻远去,你将国剑和权杖交叉持于胸前微微低头,天使般的圣子庄重地将王冠慢慢戴在你的头上。

那对你来说有些大,但金丝编织的发网拢住了艳丽的红发,也牢牢托住了嵌满贵重宝石的冠冕,这份重量压得你颈椎僵硬,却无法让得偿所愿的甜蜜失色。漂浮不定的非现实感于这一刻消融,澎湃的野心烧得更炽,这是你人生的新起点。

加冕礼终于顺利落下帷幕,女王正式执政,这历史性的瞬间,乐队与唱诗班齐唱,钟声连成一片,和着遥远的礼炮鸣放声,观礼者将赤色的礼花举起,红色流动起来,你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呼声-

“女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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