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细碎的雨,自天空降落而下。
这里是精灵王都芙罗拉,因为四季如春,于是这座城被赐予春之花神的名字。
薇罗妮卡结束了一天的授课,慷慨大方的人类雇主派了马车送她回来。
尽管毕业于精灵王国的顶尖学府,但混血精灵的身份意味着她注定与那些高门槛的工作无缘,薇罗妮卡一直靠着当家教糊口。
她是从今年起才跟人类做生意的。毫无疑问,这份工作的服务对象会令她更受纯血精灵的鄙夷,但丰厚的报酬也能让她活得更舒坦些。
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下来,地上的污水溅湿了她的鞋面。
出租房门前傲立着一只双腿伶仃的白鹭,它那细长的鸟喙中衔着一封以鎏金火漆封缄的信。
……白鹭根本就不是传信的鸟,奈何差遣它的人便是如此任性。
罢了,反正自薇罗妮卡毕业以来,就很少收到他的来信。
拆开信封,入目是流畅隽永的花体字:
「亲爱的薇罗妮卡,
见字如晤。
五年来你过得好吗?
我手头上有一份工作,也许会适合你。
如有意愿,请来见我。」
信封里还装着一块出入王宫用的令牌,过于精致细腻的做工,与这个灰扑扑的地方格格不入。
嘀嗒,嘀嗒,又漏雨了。
薇罗妮卡抓了把头发,在微妙的自尊和窘迫的现实间纠结了几秒,认命地打开衣柜,翻找起适合穿去王宫的服饰。
她挑了一条读书时购入的乳白色礼裙,裙摆边缘镶嵌着一圈规整的蕾丝。
薇罗妮卡撑着伞,在黯淡的街景中等来一辆马车。
轱辘的马车将她的思绪带回过去,薇罗妮卡毕业于芙罗拉精灵大学,这所学校的招生条件极为苛刻,学生不仅要通过各式各样繁杂的测试,还必须获得一位以上教授的推荐信。
当时虽然也有种种不愉快,但与现在相比,那些日子是轻快而色彩鲜明的。起码,薇罗妮卡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取他人的尊重。
前半程的路稍显颠簸,后半场的路则十分平坦。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恭敬道:“尊敬的小姐,王宫到了。”
平民的马车不可以在王宫里行驶。
薇罗妮卡对守卫亮出令牌,没多久,一名长相清秀的精灵侍从出来接应她。
脚踩着干燥柔软的雪云草地毯,薇罗妮卡有些恍惚,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走向光怪陆离的回忆世界。
穿过一座座雕刻着奇花异草的拱门,精灵侍从将她领到了一扇古朴的木门前,语气是冷冰冰的客套:“殿下就在里面,他吩咐过,您直接进去就行了。”
玟坐在实木书桌后面,他温和地抬起眼,海蓝色的双眸自带忧郁气质。
“薇拉,”玟露出一个春风般和煦的微笑,“过得还好吗?”
她提起裙摆,行了个屈膝礼:“如您所见,很好。”
薇罗妮卡的裙子和皮鞋,都在等车时打湿了。
尊贵的执政官大人托着下巴打量着她:“先去换身衣服吧。”
说着,他推开了隔间的门,办公室连着一间小休息室,休息室的床上平铺着一条浅紫色的连衣裙。
薇罗妮卡买不起,不代表她认不出来,眼前这条裙子是王都最新的流行款,袖子用柔软的轻纱制成,胸前的纽扣则全部用珍珠代替,设计简约,剪裁流畅。
温热的呼吸逼近后颈,玟拉开了她后背的拉链:“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得全身湿漉漉的?”
她感到自己就像被剥去壳的鸡蛋,皮肤裸露在空气中,轻微的冷意袭来,随即又被男人的体温驱散。礼裙坠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我很想你。”男人抱着她,声音充满了眷恋,他胸前的金属纽扣贴着她的后背,有点硌人。
以薇罗妮卡的个性,分手就要干脆利落一点,黑白分明的界线能给她安全感。但玟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流露出直白易读的情绪,也不会轻易把事做绝,他的心思总是耐人寻味。
她有些举棋不定:“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让我当你的情妇吗?”
身后的胸膛传来些许震动,玟在笑,若有若无的吻落在她的发丝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愿意,我自然求之不得。”
一如既往,薇罗妮卡猜不透他的想法。玟把她翻了过来,熟悉的气息伴随着热切的吻,他含住了她的唇瓣,耐心而专注地舔舐着。薇罗妮卡的膝盖有些发颤,她很自然地扶上了他的肩膀,这个姿势像是一种鼓励,他把手伸向她的臀部,隔着纯白棉布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捏着她的臀肉。
比雨水更火热黏腻的液体,从下身溢了出来。玟恶意地扯了一下她腿间的内裤,让富有弹性的布料弹在她最脆弱的部位,薇罗妮卡没做好心理准备,“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玟低低地笑了起来:“薇拉,你还是这么敏感呢。”
薇罗妮卡恼怒地将他一把推开:“我拒绝当任何人的情妇!”
玟擒住她的手指,雨滴似的吻落在她的指尖和手背。
薇罗妮卡正被这些柔情蜜意的吻撩拨得有些迟疑,他却拿起了床上的连衣裙:“请吧,我来伺候公主殿下更衣。”
她垂下眼,有种期望落空的失落感。
过分合身的腰身令薇罗妮卡不太习惯,玟拉着她转了几个圈,表情很是满意。
他们又回到办公室,玟递过来一份文件,她扫了一眼,是某个人的成绩单,两极分化得可怕,约莫一半的科目评级为A,其余科目的则评级为D或是缺考。
A是优秀,B是良好,C是及格,D是不及格。
玟坐在丝绒座椅上,苦笑着解释:“这是我不成器的弟弟的成绩单。教务处的老师通知我,如果下学期,纳西索斯再有三门以上的挂科,学校就会劝退他。”
纳西索斯是精灵王艾雷克斯的次子,精灵王后在生他时遭到诅咒去世了。据说艾雷克斯悲恸欲绝,因此对次子心生厌恶,不愿过问他的事。
“艾瑞斯说你在给人当家教,我想知道,我弟弟有没有这个荣幸?”
薇罗妮卡的脸色略显苍白。
从学生时代起,她的皮肤就总是白得不正常,在两人还是情侣时,玟曾热衷于观察对方纤薄皮肤下脆弱的青筋。情动时,她的肌肤还会染上诱人的粉红色。
女人皱了皱眉,声音中听不出不情愿,表情里也看不出情愿,她说:“我知道了。”
玟还记得第一眼看见她的感觉,少女抱着书,穿着学院分发的深色制服,淡蓝色的长发垂在身后,行色匆匆的淡漠模样,犹如一颗冰冷孤傲的蓝色钻石。
他感到轻微的气短胸闷,于是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别误会,是我在请你帮我的忙。”
她眨着眼睛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好意,所以我接受。”
再怎么说,家教好歹比情妇体面得多,薇罗妮卡松了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头顶传来晃动感,她下意识召唤出了水遁,一只水桶掉在了她脚边。
恶作剧落空的纳西索斯翘着二郎腿:“啧,可惜啊。”
他和一母同胞的哥哥长得很像,同样耀眼的浅金色头发,同样精雕细琢的五官,不过纳西索斯的眼睛是绿色的,嘴角下方还多了一颗美人痣。
傲慢,自大,且狂妄。
若想驯服烈马,只有比烈马更烈。
她不动声色地想着,礼貌地自我介绍:“我叫薇罗妮卡,是你的家庭教师。”
“臭女人,我警告你,我哥哥选了你,不表明我就会认可你。”纳西索斯拧着眉,凶狠地盯着她。
薇罗妮卡谦卑道:“付我薪水的是你哥哥,不是你。”
“你!”他一时气结,“可恶。”
祖母绿的眼珠转了又转,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更坏的主意。
终于,碧绿的阴云找到了宣泄口,纳西索斯勾起一侧嘴唇:“你会倒立飞行吗?”
薇罗妮卡摇了摇头。
“呵,这都不会,你可以滚了,你根本没有教导我的资格。”纳西索斯不耐烦地挥挥手。
“虽然我不会倒立飞行,但我可以教会你。”说着,薇罗妮卡双唇蠕动,以极快的速度吟唱完禁魔之咒。
她的淡蓝色长发变成了半透明的触手,触手先是攀上了吊灯,再绑住纳西索斯的脚,将他倒立着吊了起来。
少年惊诧地发现自己的魔力消失了,气愤地扭动着身体:“贱民,你对我做了什么?!”
“教你如何尊师重道,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倒立飞行。准备好了吗,尊贵的纳西索斯殿下?”
柔韧的触手以吊灯为支撑点,顺时针甩动着倒挂的少年。
“放、放开我,我要杀了你!”由于重力作用,血液涌向大脑,纳西索斯涨得脖子脸颊通红。
“喊我老师我就放了你。”
“你凭什么……”甩动的幅度骤然加大,纳西索斯被晃得想吐,咬着牙挤出一声干巴巴的“老师”。
脚上的束缚刚松开,他便迫不及待跳起来找薇罗妮卡算账:“去死吧,臭女人!”
她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对纳西索斯放了个石化术。
愤怒的小王子顿时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
“朽木不可雕。”薇罗妮卡摇着头,径自离开书房。
*人物姓名及对应含义*
薇罗妮卡(Veronica,婆婆纳)
玟(Min,做梦梦到的名字,所以直接拿来用了。“玟”是多音字,本文中读作“min”,第二声。)
纳西索斯(Narcissus,水仙)
艾雷克斯(Ilex,冬青)
艾瑞斯(Iris,鸢尾)
薇妮勒(Vanilla,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