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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娲骑着三轮车,一路从新市区骑到了旧市区,路边掠过的风景从时尚的大楼换成了破落的老屋和废弃的工厂,路上的行人也愈发的少。
她迎着晚霞,在一排宿舍般墙漆剥落的大楼前,提早按下迟钝的煞车,三轮车缓缓停入大楼旁的空地。
夏娲从车上一跃而下,上好生锈的锁头,虽然自己这台车旧得没人会偷。
她背上书包,走入岌岌可危的大楼,缓步爬上长长的回旋楼梯,楼梯的扶手风化后有几处断裂,虽然楼梯陡峭,可不扶还比较安全。
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妈妈离开这破破烂烂像是鬼屋的房子,住上好的地方。
才爬了三层,顶上传来开关门的声响,跟着是一群男人的叫喝声。
夏娲心头一紧,脚步顿住,想退,可来不及,凌乱的脚步声迅速朝着楼梯下来。
很快地,就看见提着球棒的三个青年,瞧见她,其中一个理着寸头的青年吹起口哨,“呦,妹妹,这么早就放学了?”
夏娲低垂着头,邻居奶奶早上才说有一群刚搬来的人是混黑社会的,让她小心些别碰上,可楼梯就只有一条,怎么躲得掉?
她想从边缘快步绕过他们,可混混却搭出脚挡住了她,嗤笑道,“急什么?你妈没教你礼貌嘛,看到人连个招呼都不打!来,脸抬起来让哥哥瞧瞧!”
不知道是哪一个人的手伸了过来要抬她的下巴,夏娲一甩头,露出了左脸──
“娘的,这个丑八怪!”
听见男人们抽气的声音,一瞬间,夏娲身体僵硬,可突然地,那寸头男唉呦一声跌了下来。
‘操!’
夏娲反射地侧身避让开,意外地抬起头,才发现楼上冒出一个高大的男人,夕阳逆着光照在他身上。
男人收回踹人的长腿,一举一动无不流畅冷酷,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黝黑的肤色像古铜般耀眼,黑衣掩不住他完美的体态,像是黑豹般肌肉紧实的吓人。
“说过多少次,别惹清白良家。”男人说道,声音低沉,又带着动听的磁性。
其他两个青年对扑在地上的兄弟嘲笑道,“大哥踹得好!叫你嘴贱,活该!”
那被称作大哥的男人高高在上的望着夏娲,目光锋利,从少女的脚踝一直看到头发。
夏娲感到被他扫过的每寸皮肤都隐隐刺疼,让她想逃走,可今天,经历的太多,被鄙视,被轻蔑,被欺侮,这一刻,她再也压不住汹涌的情绪……她倏地抬起双眼,目光和男人冷酷的眸在半空相遇。
夏娲荧荧双眼倔强不已,“大叔……请你让开,我要过去。”
“呵……”男人忽然笑了。
他扬起的唇在阳光中耀眼极了,迈着一双大长腿踏下了楼梯。
他很精瘦、强壮,紧身的衣裤下,藏不住一块块贲起的肌肉,眼神愈发锐利,紧锁着她……
随着他愈来愈逼近自己,身上的气势有如刀锋,夏娲一阵阵管不住的心惊肉跳,紧张的喘不过气,瞬间,觉得自己是只待宰的猎物,而这个男人就是屠夫,他手上肯定……
沾过血!
她为这个莫名的想法恐惧时,眼前的夕阳被屋檐遮住,男人高大压迫的身影浓稠如墨,可他的脸庞在黑暗中却异常清晰,深邃的眼眸亮得像是夜星,鼻如悬胆,嘴角放肆地扬起,笑中带着兴味……
“记住我的名字,聂泽。”
两人擦肩而过,夏娲一双腿黏在楼梯上,就像是糊在锅底的粥,除了颤抖,竟是移动不了半步,意外地,从男人身上传来皂角味,是太阳晒过的气味。
聂泽一挥手,小弟就让了开,几人三步迸作两步,靴子蹬出杂乱的声响。
夏娲腿软地差点坐倒,双手扶着生锈的栏杆,颤抖地爬上了楼……
‘铃铃铃……’屋子里,电话声突然响起。
夏娲匆匆跑去接起:“喂?”
“吃饭了吗?”话筒中传来的女人声音有着疲惫。
“还没,妈,我…正要煮。”
“嗯,以后别太晚吃了……”夏母声音淡漠地说着,“妈今天……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夏娲蹙起眉头,“妈,吃药了吗?”
夏母好不容易才缓过气,“……今天…加班……咳……不回去……咳,你…别等我,早点睡……”
才治疗完癌症,妈身体正弱,又要加班……
电话中传来不高兴的吼叫声──
“让你赶快赶完这份计划,明天八点前一定要送出,你居然还在打电话闲聊!”
“妈……”夏娲抓紧话筒紧张的喊着。
“妈要工作了……嘟、嘟、嘟……”夏母迅速挂断了电话。
夏娲手握紧着话筒,睫毛下一片浓郁的黑影掩住不安摇动的瞳孔……
……
夏娲一边整理屋子一边沉淀心情,简单吃过饭,差不多是一般学生要读书的时候,可她来到电脑前坐下连上了网。
治疗妈妈癌症花光了家里所有钱,想要改善家里的处境,想要让妈妈能换一个轻松点的工作,靠妈妈一个人是不够的,但是……妈妈不肯让她打工影响课业。
所以,她只能偷偷来。
夏娲来到网上预定好的虚拟教室,在线上给学生解题,电脑是二手回收修理好的,虽然旧,却也够用了,在网上她不露面,摄像头只照笔记本和收声,因为解题快,讲解清楚,评价愈来愈高,时薪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打开摄像头,便听到清亮悦耳的男声──
“姊姊,今天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模样吗?”
夏娲轻声拒绝,“不能。”
明明每次都被拒绝,可他每次都会问。
荧幕中的男生只比她小一届,斯文白净,混血血统,鼻子很高,眼形深邃而细长,昵称是‘布兰’,听到她的回答,布兰眼睛变弯成了月亮,笑道,“真小气哪!”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