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卷:洗牌
站在茶馆北面的露天阳台,可以望见湿地林间亮起的灯光。
这是六月一个潮湿的夜晚,比起夏季来,反而更像在四月。
此刻本该明亮澄蓝,光线却像被一排反射着雨水的疲惫街灯吸收。在后面还有辆老牌轿车停在水泥地的路边。想起来这些荒废的日子真够可笑。
烟还有半截,丢进垃圾桶时燃出滋滋声,在垃圾袋烫出一个洞。
盘尼西林的歌在放,圆盘胶片转了转,上面却没有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头像。
“诶——!”
旁边的女孩赶紧拉住了她的校服袖子,街道上,徐岁引要撞到行人。
这一扯,她差点一脚踩滑地面。
徐岁引不好意思地朝朋友笑笑,顺手把屏幕灯关掉。
“我可看见了啊,”对方好奇,“你这是网抑云了?”
徐岁挠挠头,“没,”看着路口的红绿灯,理回思绪,“你这会真的··· ···不太想和她好?”
“嗯。”
“哎,知道了,”徐岁引叹口气,“你开心就行。”
绿灯亮起,对方无奈地笑笑,“以为你这次,又要给我说她的好话呢。”
斑马线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雨水。徐岁引垂着眼睛,低声喃喃道,“··· ···可能是我主观觉得你俩吵吵没什么。”
又不会小孩子吵架,破镜重圆?拼回来都还有膈应,永远在那。
再去挽回能成什么样。
前面路口就是她们小区。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锁屏上几分钟刷上来两条讯息。
徐岁引目光在这串陌生号码上又顿了顿,“··· ···我是徐岁引,请问你是?”
打电话来的是个女生,说话时听起来不太稳,似乎有些焦急。
“厢房的钥匙?”徐岁引的脚步慢下来,“喔!好像是在那个桌上。”
“··· ···好像是?”对面的女生也不太确定。
抢在女生麻烦她回去拿之前,徐岁引说,“我发消息问问··· ···祁衍?”
“我问过了,他说他找不到。”对方有些歉意地解释。
小区口的路灯修好了,徐岁引看着沥青地面旧黄泛绿的灯光,“我去找找看吧。”
“谁呀?”听到电话里的那个女生,最后连连致谢好几次,旁边的人问,“我感觉好耳熟。”
徐岁引想了想才说,“祁衍的朋友。”看眼时间,“今晚不好意思啊,明明是我约你和我一起回家的。
”
“哎呀,”一听到是她家那位,对方暧昧地推她肩膀,“得了啊。”
府城中心的绿地边矗立着一栋古红木茶楼,不知年代,斗阁四方的三层,里外结构精巧。
徐岁引是本地人,自她有记忆以来,这座茶楼就存在。
茶楼在白天算不上旅游景点,到了晚上也从未亮过灯。
后来不知是哪位老板,和本打算推掉茶楼的政府谈妥——根据周围环境把茶楼翻新一遍,最终盘下了这处茶楼。
关于茶楼,在这周围生活读书,徐岁引一直注意过它的存在。
但某些细节,还是以前和祁衍在一起才偶然知道。
眼下她和祁衍都吵分了,茶楼的主人她不知道是谁,祁衍为什么总呆在这里她也不知道。
就像她不知道这串钥匙到底是祁衍的,还是打电话来的这个女生——祁衍的“发小”的。
茶楼的经理张叔,正理着袖子下楼。
看见迎面上来的女孩穿着身上一中校服,“找小衍吗?”他和善地笑,“他还在楼上。”
“嗯,”张叔到底是长辈,徐岁引有点心虚不好直视,“哦那个··· ···张叔好。”
“哈哈哈好,”对方已经笑着往下走,又补上一句,“想叫什么记得按铃。”
夜晚,茶馆三楼的灯关了不少。
四个小时前,他们在这里办了个小聚会,祁衍带她见到了他那些朋友。
十多分钟前,徐岁引和祁衍第一次吵架。
现在她又折回来,推开靠北边厢房的门,只有一个祁衍。
他坐在光线晦暗的主座那边,闷热的空气和隐秘式空调风对流朝门卷过来。
他后面是屏风和几簇温热带树叶,头发有点乱,和他这个人一样颓懒。
他没穿校服,外衫拉链拉开后,他低了点下巴,胸腔在起伏着呼吸,面无表情地盯着外面的露天阳台。
直到徐岁引走到她面前,才看了她一眼,又移过目光。
徐岁引直接在中间的圆形茶桌找东西,上面零零乱乱一堆茶点茶具文玩,甚至还有外带的奶茶蛋糕和小零食。
光线实在不好,徐岁引又去开了灯,转着一圈都没看见桌上的钥匙。
晚上的三楼包厢层鲜有人至,一点点响动都听得清楚。
徐岁引试着打了一个电话回去,“何同学?”
可不可笑,这个格外亲昵的称呼从她嘴里出来,毕竟他们吵架可不就是围绕这位。
后面传来一声提不上心的呵笑,让人说不上调。
这是第一次,徐岁引第一次被他用这种眼神看,像他的眼瞳里透着嘲弄。
手机还传来些疑惑的声音,祁衍走过来就给她挂断。
“钥匙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