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乱葬岗。
“哇——哇——”昏黄的光线,乌鸦粗嘎的尖叫,一声一声,愈发渗人。
粗麻白衣的妇人,拖着一口薄木棺材,艰难的爬行。
“主子,主子!您在哪……”
“桃儿给您收尸来了。”妇人一边爬行,一边在腐烂恶臭的残尸里徒手翻找。
还不待她寻觅到什么,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气急败坏,匆匆寻来。他二话不说,啪啪甩了她两巴掌。
“贱人!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妇人砰砰跪地,给男人磕头,“求你!求你……让我送主子最后一程。”
男人见她不听使唤,扯着她的头发强行拖拽。妇人痛苦挣扎,男人抓着她的脑袋“砰”的往地上石块一击。鲜血一迸,妇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男人这才慌了:“桃儿……桃儿……”他伸手探她鼻息,妇人却已命丧黄泉。
男人见此,撒手就跑……
大晋宣和一十四年,权倾朝野多年的陈彦甫一党倒台,陈氏满门抄斩。
通敌叛国的佞臣陈彦甫被判五马分尸,死后尸骨弃于乱葬岗,葬送野狗之口。
正是三春日暖的时候,桃儿睁眼,就见屋外海棠花花团锦簇,开的繁盛。
她神思恍惚,足足三日,仍然不敢置信,本该魂归地府,自己竟然……竟然回来了。
她还没被柳永哄骗了身子,还没跟他成为夫妻。陈氏还没满门抄斩,主子爷也还好好的活着。只是,爹……
咯吱~木门轻响,与桃儿玩得好的小姐妹荷花推门进来:“桃儿,你好些了吗?”
荷花知道桃儿心里不好受,半月前,桃儿的爹,周管家……死了。
那日老爷回程路上,受歹人袭击,周管家为老爷挡了一剑,不幸身亡。
周管家是陈家的大管家,在老爷面前素来得脸。现今周管家离世,桃儿亲娘又早亡,就留了桃儿一人在世。桃儿悲伤过度,因此缠绵病榻许久。
荷花拍拍桃儿的背,安慰她:“不然,就听杏儿的,让柳秀才偷偷进来看你可好?”
桃儿双眼惊惧,一下攥紧了薄被:“不,不要!”
荷花错愕,怎么反应这么大。
上辈子,柳永正是借着桃儿生病这次,奸了她。那时她病体未愈,同屋的杏儿带着柳永进来看她,柳永先是虚情假意了一番,而后不顾她的反抗,在她屋里强行要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刚完事,杏儿带着余嬷嬷推门进来,正好撞见。
她与柳永的事没隔一日就在陈家传遍了。
人人在她背后笑她骚货、淫荡、不检点,她还躺在床榻养病的时候,就有那胆大包天的奴仆趁夜摸进来想肏她。若她爹还在世,谁敢这般欺辱她。
桃儿在陈家彻底待不下去了,她求了夫人放她离开。那晚陈彦甫刚好在夫人房里用膳,陈彦甫听她诉求,不仅脱了她的奴籍,还赏了她一百两。
桃儿知道主子爷不是好人,但主子爷对她有恩,除了她爹,也就主子爷对她这么好过了。
桃儿离了陈家后,就被柳永缠上,柳永指天发誓,一定对她好,以后让她当官太太。此时桃儿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孤寂一人,脑子糊涂,便想留下孩子作伴。柳永纠缠再三,桃儿呢,半推半就,最后还是委身于他。
两人也曾有过一段恩爱时光,不过自从某日柳永在外听说,她曾被陈家仆从奸肏,肚里的孩子不一定谁的种!柳永回家将桃儿一顿毒打,孩子生生被他打掉,桃儿的苦难就此开始。
柳永不好好读书,偷拿桃儿的银两,吃喝嫖赌,整日浑混,稍有不惬意的地方,逮着桃儿就是一顿打。
待他将桃儿银两花完后,还将心思打到了桃儿身上。他时常带着陌生人回家,让桃儿服侍,有些是他的酒肉朋友,有些是他的债主,甚至只要花钱,路边乞丐都可以进门任意操干桃儿。
桃儿逃过,被他报官,逮了回去,毒打三日,断了她的一条腿。自此,桃儿就像柳永豢养的一条母狗,除了让他带人回家操干,再也没有出过门。
等到桃儿听说陈家满门抄斩,想去给主子爷收尸的时候,柳永匆匆赶来,生生将桃儿打死。
昨日杏儿一提柳永进来看她的事,桃儿一口拒绝。桃儿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怎么可能还让他进屋,奸污于她。
桃儿人是笨,但也不是傻子。上辈子发生那样的事,从头到尾谁在害她?除了杏儿还有谁。
柳永跟杏儿是一个村的,柳永是杏儿介绍给她的,杏儿说嫁了柳永便是秀才娘子。那日她生病,是杏儿偷偷开了后门领了柳永进来。柳永奸污她后,也是杏儿陪同余嬷嬷推开她的门,发现她的丑事。
这事要说与杏儿无关,鬼都不信!
桃儿睁着凤眸,越想越怒。她长发披散,衣襟起伏,丰满的胸脯微微晃动。
荷花看了一眼,羞红的低头。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桃儿怎么就比她们要大。哎,也难怪余嬷嬷有意让她去老爷房里伺候。
荷花抿了抿唇,轻声说道:“余嬷嬷听说你身体大好,叫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去上房伺候。”
桃儿微愣,想起了这事。说来,上辈子也有这么回事。
陈家家主陈彦甫今年三十而立,正是男子精力旺盛的时候,他容貌绝佳,又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傅大人,别说是在陈家,就算是在外面又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了他的魅力。
桃儿虽然没在陈彦甫近前伺候过,但关于他的事,陈家谁不关注。
陈彦甫性欲极大,除了他的正妻,院子里的妾室就有几十位。正房伺候的丫鬟婢女个个娇俏貌美,身段妖娆。
桃儿休息时,听丫鬟们闲聊,说老爷那玩意多么厉害,捣鼓一下,就让人两腿颤颤,失神流水爽翻天。往往一个丫鬟还不行,要几个一块上才伺候得过来。
桃儿那时不懂,捣鼓一下,怎么就腿软失神爽翻天……直到有一天,桃儿路过花园假山,碰见了主子跟馥姨娘在行那事,主子爷那驴玩意在馥姨娘的臀缝里进进出出,插得馥姨娘声声哀泣,惨叫连连。桃儿回去,连做了几天怪梦,就见着驴鞭整晚整晚地抽她……
上辈子,因为桃儿与柳永的事传得沸沸扬,去上房伺候主子的活被杏儿顶了。桃儿离府的时候,杏儿来送她,她一个丫鬟穿金戴银,还说羡慕她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做秀才娘子享大福。
桃儿想起来就泪水涟涟。她知道待在陈家的最后结果,不外乎与陈家一道满门抄斩,死命一条,可她愿意伺候主子爷。她生在陈家,长在陈家,老子也为了主子爷死了。她离开陈家孤单一人,难道还真指望柳永那个畜生不成!
“愿意,我愿意……”桃儿攥着荷花的手,一个劲点头。她人笨,想到改命的最好一条路,就是找主子爷给自己当靠山。她爹也说过,主子爷看着人狠,其实心地不错。
当年主子年幼,在后院被人欺辱,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她爹偷偷给主子塞了一个馒头,就是那个馒头,让主子爷得势之后,提拨她爹做了贴身管事,后来还当了大管家。
只要对主子爷好,听主子爷话,主子爷就会护着她,给她当大靠山!定不会让杏儿、柳永之流再欺辱于她。
桃儿两手紧握,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