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琼服侍着姜梨衣卸妆沐浴,梨衣想着刚才宋玠脸色不佳,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便让安琼自去歇下,准备自己一个人回房。
一想到宋玠踏入婚房时那个仿佛准备去杀人的凶狠眼神,胆小的安琼便心肝颤颤,恨不得再也不和他碰面,但她更加担心自家小姐。
姜梨衣两个月前将将及笄,年龄尚小,姜府诸女眷都很忧心她的洞房夜,偏生新姑爷年龄也不大,又是镇国公独子,定国公府众人也不好提出延迟圆房之类的请求。
安琼虽未经人事,但听姜家大夫人二夫人这么念叨着,也揪心起来。
姜梨衣见她不动,心念一转便知道安琼是在担心自己,抬手在对方手上轻拍两下,表示安抚。
轻声叹了口气,安琼还是忧心忡忡地出了婚房,在外面候着。
姜梨衣一从浴室中出来,便看见少年一个人斜躺在床榻上,有些吊儿郎当地翘着脚在翻看着什么。
房内空无一人,看来很巧,宋玠也遣退了身旁侍候的人。
此时还未入秋,阕都的天气白天炎热,晚上却很凉爽。姜梨衣穿着月白色的棉质寝衣,肩上披了件胭脂色纱衣,隐隐透出羊脂白玉般的藕臂与纤细的天鹅颈。
虽然对这桩婚事百般不喜,但哪个少女不怀春?在看到宋玠那俊美的容颜后,姜梨衣心中原本七分的怨恨也生生减了四分,兼之想到昨夜大伯母给自己讲述的那些闺房之事、看得那些羞人的册子……少女俏脸微红,缓慢地移步坐到床榻边,一只手轻轻扣着领口,很是羞涩。
“洗好了?”
少年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姜梨衣闻声一愣,下意识扭头看宋玠。只见少年俊脸含煞,双眼中分明有着不耐烦的神色,握着书卷的手指也微微用力泛白,显露着主人内心的烦躁。
姜梨衣心中知晓恐怕宋玠与自己一般,对这桩婚事不甚满意,但面对少年这般态度,从小被家里人千娇百宠长大的少女也登时心中窜起无名之火。看着宋玠那含煞依然俊俏的脸,姜梨衣强迫自己压下怒火,清了清嗓子,道:
“新婚妆容繁重,卸妆摘环多费了些时候,劳夫君久等了。”
“哦。”宋玠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抬起胳膊,单手环住少女纤细的脖颈,微微用力把坐着的少女往怀中带。
姜梨衣突然被扼住颈部,又失去平衡,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眨眼便被压在了床上,少年的胳膊撑在她身体两侧,俊秀的脸庞与她贴得很近,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她在对方黝黑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少女的脸瞬间绯红。
抬手象征性地轻轻推了推少年的胸膛,姜梨衣有些羞:“干嘛这么着急……”
但还没等她羞上片刻,头顶少年忽地嗤笑一声,令姜梨衣浑身僵硬。
“我自然是急着……上了你,然后好完事儿交差呀……”
少年清朗的尾音微微上扬,听上去令人心口微涨,所说的内容却让人听着很不爽。
这般轻浮地态度……
姜梨衣瞬间黑了脸,撑在少年胸膛上的手用力,想把附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推开。
宋玠被她的动作再次逗笑,笑了一声,往旁边一滚,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中。然后砸吧一声,非常随意地伸了伸懒腰。
姜梨衣立刻起身,一双美目园睁:“宋玠,你什么意思?!”
“呵,”宋玠冷笑一声,也直立起上半身,双手抱臂,潋滟桃花眼微眯,明明是平视,却无端做出了居高临下地气势,“不是吧?姜大小姐,咱俩这种政治联姻,你还指望夫妻琴瑟和鸣?”
少年嘴边勾起嘲讽的笑容,就差把“你怎么这么蠢”给说出来了。
见宋玠这态度,姜梨衣也懂了,她以为自己对这桩婚事已经很不满了,感情宋玠的排斥比她更甚。刚刚的羞涩都化作了怒火。
姜梨衣怒极反笑,丝毫不畏惧少年身上的逼人气势:“宋世子,您若如此不满意这般婚事,之前大有可为,何必八抬大轿迎我进门后这般羞辱我,没得损了姜宋两家的情分。”
宋玠婚前很是折腾了一番,无奈没能遂愿罢了,他自然是不会告诉姜梨衣自己是拒绝未果的。
“我若想羞辱你,此前便不会屏退那几个丫鬟,不过是想提前让你认清事实,与你说清楚罢了。”
姜梨衣很想翻一个白眼,对他吼声“有屁快放”,但身为世家千金的涵养约束着她,让她不能这样发泄自己的怒气,于是少女也学着宋玠双手抱胸。
“那你说吧,我听着。”
“你我结亲纯粹只为结两姓之好,我不喜你,你亦不喜我,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讲小儿女的男女情爱。你少管我的事,我自会给你应有的体面,让你好好地做你的世子夫人。”
姜梨衣与宋玠的婚事是今上钦赐,从赐婚到礼成耗时不过三月,姜宋两家皆是华国一流世家,宋玠又在禁中长大,深受今上与皇后宠爱,这场婚礼虽然有些仓促,但也隆重堪称盛世。
察觉到宋玠言语中对自己的轻蔑,姜梨衣有些不爽。少女的舌尖忍不住轻轻顶了顶后槽牙,若是安琼在此,定会小心出言安抚姜梨衣已然熊熊的怒火。但世家女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下意识开始思索对方的话语与自己的后路。
垂眸想了片刻,姜梨衣点头:“我可以不管你,我也懒得管你,但是——”少女抬眸,直直望着少年的眼睛,“我要镇国公府的管家之权,你的长子也必须出在我肚子里,再不济,也得是由我的陪嫁侍女所出。”
姜宋两家结亲成为定局后,一贯疼爱她的两位伯母便开始着手通过各种渠道收集镇国公府的消息。
镇国公府乃是鲜花着锦、热火烹油华国一等一的公爵门第,现任镇国公是今上皇子时的伴读,与今上友谊深厚,多年镇守北境,对峙着对华国虎视眈眈的北方蛮族。宋玠生母万夫人,出身清贵世家,是万丞相嫡长女,当今皇后的同胞姐姐。万夫人去得早,镇国公在外戍守,宋玠从小在宫中由万皇后亲自抚养成人。今上子嗣单薄,对这个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外甥也是百般宠爱。
家世如此显赫,又有华国最尊贵的两位撑腰,也无怪乎宋玠养成了个跋扈的纨绔性子。
现任镇国公夫人是几年前才嫁给镇国公的续弦,比姜梨衣大不了几岁。
宋玠闻言,定定看着面前这个娇小柔弱的少女,她与阕都其他世家的贵女看上去并无区别,矜贵、娇憨,但那双眸子,却清澈而坚定,迎着自己审视的目光也丝毫不惧。
少年挑眉:“你胃口不小。”
“一般一般,合理需求。”既然男人靠不住,总得给自己想想后路,免得落个晚景凄凉。姜府家庭和睦,姜梨衣的伯父伯母俱是恩爱夫妻,娶了嫂嫂的二哥姜玉树对妻子也是疼爱非常,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姜梨衣也曾憧憬嫁个芝兰玉树的好夫婿,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看宋玠这样……姜梨衣觉得自己还是把钱和权抓在手里,更现实。
“你自己想想吧,你可以明天再答复我。”少女说着,伸手捂着嘴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她今天也是累狠了,看样子今晚也没有什么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了,还不如沾着枕头睡觉了。
“我要睡了。”说着,便拉过颜色鲜艳的喜被盖到自己身上,就势躺下。
还在心中思量的宋玠见她这幅模样莫名不爽,想他宋世子平日里也是个打马过桥头,满楼红袖招的主,虽然他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感兴趣,但不代表他能忍受新婚妻子在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不怎么想搭理他,埋头就睡。
少年抬手掀了姜梨衣刚刚裹好的被子,一翻身,又翻到了少女身上。
这一次的距离比上次更近,宋玠埋首在少女白嫩的肩颈处深吸一口,只觉淡淡的芳香扑鼻而来,
与今晚被灌入喉中的酒水一起,搅动他的身体有些躁动。
姜梨衣不耐烦地用手推他:“你干嘛?”
宋玠冷哼一声:“我干嘛?我睡觉啊……”
说着,少年的唇,轻轻落在了姜梨衣白皙细嫩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