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海边，回到山庄。
熟悉的大门出现在叶芮欢和赫连徽的眼前。
叶芮欢裹了裹身上商子宁的外套，走过去开门，门开掉的时候，她没有拉开，只是站在那儿，说：“送到这吧，谢谢，再见。”
“好。再见。”停了停往前的脚步，赫连徽笑了笑。她想，自己是不介意的，即便一路当护花使者，最后讨杯水喝的机会都没有。
真的不介意，忘记一个人需要时间，不是吗？
想着，赫连徽听见大门拉开的声音，她看见叶芮欢走了进去，将它锁上，看着她走上灰色的小石板，在灰色复式别墅前，又开启了一扇门，又再关上，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眼前只剩一座灰灰的建筑了，赫连徽深呼吸一下，转身，慢慢离开，心里有点放松的感觉。
还在担心，小芮请自己进去做客，万一问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该如何回答呢，现在看来多余，没被请的机会呢。
关上最后一道门，叶芮欢躺上床，瞬时间，感到疲惫万分，很累很累。伪装的很累。
阿宁的离开，是意料之内，自己的难过流泪，也是意料之内，可赫连徽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看见她的时候，自己极力收起悲伤，是因为，不想在除阿宁之外的人面前，表露出柔弱。
于是，便去伪装，一路上与她谈生活、事业，摆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她在听吗？是否觉得自己说的对？
不重要了。只要说话就好了。只要看着路，走回家就好。
原来，装做不难过比难过还难过。
忽然的，叶芮欢觉得好困，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抱着黑色的西装。脑子里，似乎有什么问题冒出来，答案还没想到，比如，对了，赫连徽为什么在这？
真的是凑巧吗？
算了，不管了，真的好累，睡一会儿吧。
疲倦的女人呼吸着西装上熟悉的气息，入眠，一切安静下来了，只剩她那轻轻的呼吸声。
而另一边，波城琼山。
处于山顶处的，白色古堡里的气氛，与这静谧，完全不同。
反应到自己被强行带到这里的商子宁，极力反抗着要逃走，与左家侍从纠缠，被四个侍从，抬进了左老先生的书房。
被放到地上，商子宁看见，书桌边，坐在轮椅上的，和站在轮椅后，扶着的两位老人，看见两张熟悉而严肃的面孔，她静了下来，垂着头站的不说话。
那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挥挥手，左老夫人让侍从离开，留下了左伊和商子宁。
看商子宁狼狈的模样，想到是为了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她就来火，可是想到自己独一个孙女，又是年轻气盛，犯错也是正常的，也不忍责怪。
苗歪了，扶好就好，何必指责孙女呢。
今天，让她过来也是为了这个。
见孙女还呆站着，左老夫人摇摇头，笑着对她说：“宁儿，来，来祖母祖父这，让我们好好看看你。”傻孙女，还是那样呆。
商子宁移移脚步，走到两位老人面前，有些听话模样。这让左老先生严肃的表情柔和了一点点。老夫人，更是笑开了。
拉着商子宁坐在沙发上，左看右看，就怕商子宁没吃好瘦掉，不停聊商子宁小时候的趣事。
商子宁乖乖坐好，听着，听了好一会，外祖母还在说，她小心翼翼看了看旁边，左伊站在沙发旁边，站的笔直的像一个树，外祖父正坐在对面的轮椅上喝着茶，看着她们聊天，脸上时不时露出一点点笑容。
大家似乎都挺开心的。
商子宁扣了扣手，小声地打断了，正在说自己小时候，在外祖父书房捣乱的外祖母：“祖母...”在左家的时候，妈妈教自己这么叫的，不分内外，四位老人在的时候才能为了区分叫。
“诶，祖母的宝贝孙女，真乖，”老夫人摸摸孙女的头，慈祥地笑，眼角挤出的鱼尾纹，令她看上去温暖十分。她看向老伴，“看，宁儿还是和我亲的，哈哈。”
“祖母..我想回去..”见外祖母笑得开心，商子宁也跟着笑笑，她拉拉祖母的衣角。
老夫人一听小孙女要走立马道：
“回去？唉哟，才来，没事，今天不回去，以后都不回去了，妈咪由祖母来说，宁儿就在祖母这待着。祖母呀，给宁儿最好最好的，把最好的都留给宁儿，宁儿留下来陪祖母祖父，好不好啊？”
说着，老夫人拉住小孙女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拍着，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看了看左老先生，笑了笑。
“不、不要..宁、宁儿要回海城..欢姐姐还在等宁儿..”商子宁皱皱眉，瘪着小嘴，慢慢地把手从外祖母手中抽回来，似乎很抗拒。
“宁儿！没有你，外祖父外祖母怎么办！乖，留在我们身边。”老夫人把抽离的小手迅速抓回来，放在膝盖上。
左老先生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左伊慢慢往后退，走到了门边。
“不要！我不要！”商子宁一下子激动起来，她站起来，甩掉老夫人的手，跑向门。
身后的两位老人，脸色臭到了极点。
左老先生摔掉茶杯：“左伊，给我拦住她！”
“是！”
锁上门，左伊挡在门前，拦住想冲出去的alpha，任她凶蛮冲撞、推搡自己，仍坚守阵地，就像还在部队时一样。
挡了好一会儿的功夫。
alpha终于失了冲劲，拽着左伊的手臂，滑到了地上去，坐在地毯上，哭了起来。
“让我出去...呜..”
见孙女这般拼命，两位老人，又心疼又气。左老夫人，快步过去，蹲下身，拉住商子宁的手，心疼地说：
“宁儿！你不能去那个女人身边，会毁了你一辈子！”
而老夫人柔软的话，似乎，使她成了救星，商子宁拉住外祖母的手，眼中有了希望，不断恳求着：
“祖母...您让我去找欢姐姐..我这么久没回去，她会担心的。呜，求你了，祖母，祖母..”
年轻alpha，急切的恳求，似乎惊动了左老先生，他拍了怕扶手，起身，过去拉起左老夫人，居高临下看，跪在地上的小孙女，怒斥道：
“哭什么！这幅模样，还有半点左家人的模样吗？为了一个、一个不知廉耻的信服务者！要气死一家老人吗？你妈咪不懂事，没教好你，今天就由我这个做祖父的，替她教！”
直白的斥责，似陌生，似有点点印象的字眼，令商子宁呆住，她迷迷茫茫，然后垂下头，看着深色的毛毯，双手陷入柔软的纤维中，紧紧扣住，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关于那字眼的信息。
‘不知廉耻’‘信服务者’...是...
祖父说阿宁为了信服务者..是欢姐姐吗..叫信服务者..
是什么意思..好像..好像是...
没理会小孙女的变化，左老继续吩咐左伊：“左伊，去把照片拿来，给小小姐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女人是干什么吃的！”
‘照片’指的是什么照片，左伊最清楚不过，对于小外甥女而言，左伊觉得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宁儿那么单纯热切的爱，不能守护住，能保住一丝念想，也是好的。
不过，现在先生的态度强硬，是不打算留给宁儿一丝念想了。这太残酷。左伊看了一眼，呆愣望先生的商子宁，抿了抿唇说：
“先生，能否让我试着和小小姐谈谈。”
左老瞥了一眼左伊，闭了闭眼，说：
“不必，去拿，左家的女儿，须分得清是非黑白，不会的话，由左家教到她会为止。”
“是。”无奈点头，左伊走向书桌后的柜子，从一个保险箱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左老。
左老先生没接，牵着左老夫人，重新坐上轮椅。
“拆开，给她。”
“是。”
时间似乎有了重量，左伊走向商子宁，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沉重的令她心口发沉。
而宁儿正看着手中的袋子，眼神里的求证的欲望，旺盛。
她会后悔吗？将来的某一天，回想起这些照片，是心疼还是心痛。未来左伊不知晓，却还是要做。
纸质的文件袋封条撕开了。
左伊紧捏着文件袋，身后两位老人的目光似强光，要灼伤她的背。
突然，“唰”地一下，文件袋脱手，商子宁一把将它抢了过去。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土色的袋子，双手将原本被捏皱的文件袋捏的更皱。左伊吃惊，张口结舌:
“宁儿如果..”
话还没说全，左老夫人却将轮椅推到了她的身边，左伊吞吞口水，将剩下的话吞进肚里。
目送他们去门口，余光瞄着望着文件袋出神的商子宁。
老夫人开了门，老先生说：“小小姐什么时候看明白，你什么时候带她回房。”
左伊应了是。
轮椅的轮子滚出门槛的时候，楼道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左老先生咳了咳，左老夫人轻轻将门合上。
门合上。
几秒过去，书房里发出一声叫喊声。
“不！”
左伊被商子宁扑倒在地毯上，右手紧抓着文件袋，文件的封口没抓紧，几十张照片倾泻而出，一排铺到地毯上。
叶芮欢和几个不同女人的脸出现在照片中，其中有早上那女人，她们或搂搂抱抱抱，或亲亲我我，商子宁跪在地毯上，抱着左伊的小腿，一脸惊讶，看着它们。
时间似乎静止了，左伊顿了半秒不到，急忙甩开脚边的商子宁，翻身，迅速捡那些照片。
惊讶的表情变得苍白，商子宁被甩到一边，深色的小马甲上，印了灰，黑色的头发乱乱地散在身后，身体僵硬，双唇轻颤。
看着一张张印着叶芮欢笑容的脸，渐渐消失，她握紧双拳，撑起身子爬过去，猛地撞开左伊，抢她即将要捡走的几张相片，将它们死死攥在手里，哪怕里面的人扭曲的看不清，哪怕左伊要将它们硬扣出去，也不松手。
“宁儿，乖，给我，够了，够了，这就是看见了。”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呜哇...不是，不是，她没有！！啊啊啊！！没有..欢姐姐不是不是...她没有..是你们在骗人，你们骗我，肯定骗阿宁了...呜哇...欢姐姐没有骗阿宁...”
那浅浅的印象中，偶尔在书籍上看见的，寥寥几句意思透彻的字眼，逐渐清晰，那个吻过叶芮欢脸的女人早上说的话，冲进商子宁脑中，横冲直撞，
她痛苦的攥着相片，将相片捏出粉末，躺在地毯上，曲着身子，红着眼眶无声地流泪。
原来阿宁真的不是唯一，真的，是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