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于澜小时候一直不太喜欢易如许,因为他觉得这个女孩作为自己的妹妹,实在是笨的让人受不了。
每当她被那个家的所有人忽略在角落里、需求被所有人无视时,他都会抑制不住自己想帮她找回大家关注的冲动。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她都不会?为什么她的嘴会这么笨?
易于澜真的很想把她的那些困难瞬间解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但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
凭什么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当做楷模夸的自己,要为这么一个傻丫头无私奉献,她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让自己那样做?
但易于澜只是心里不平,行动上还是每次都会帮易如许,他认为,自己只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照顾弱者的满足感。
毕竟她有时候真的挺可笑,她就连棉拖鞋和塑料拖鞋的区别是什么都不知道。
保姆教她穿着塑料拖鞋去冲脚,过了几个月,她踩脏了脚,然后在大冬天穿着棉拖鞋去浴室水龙头底下冲脚了。
她就连事先拖掉鞋子再把脚伸出去这种事情都弄不清楚,易于澜皱着眉帮她把拖鞋拔出来扔一边,把水温调热了让她再冲掉脚上脏的地方,她看着自己被凉水冻得通红的脚丫,脚趾还动啊动的。
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易于澜只能从她懵懂的眼神里透出的那丝惊讶里来获得照顾弱者的满足感。
所以说他做的事真的只是顺手的,她遇到的问题,通常都没什么难度。
妹妹太笨了,和他一比简直就像个傻子,易于澜一直都默认这就是事实。
但另一边,他又十分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小时候还不会隐藏自己内心想法的易于澜,有过一段非常自恋的时期,他总是会对易如许说:看吧你什么不会,只有我来帮你,你才能在家里勉强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你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呢?
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神,是易如许的神。
偏偏易如许懵懵懂懂的,谁对和她说话,她就黏着谁,小时候她发育也迟缓,在易于澜进幼儿园上小班的时候,她作为一个跟屁虫,迈着双小短腿,成天都是哥哥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易于澜听惯了大家的表扬,周围人都说:你看于澜这孩子,才多大岁数呀就懂得照顾妹妹了,天天带着妹妹玩,再看我家那个孩子,实在太不懂事了。
他完全知道这里面自己只需要付出多少,妹妹很好敷衍,没事就爱安静坐那涂涂画画,让她呆这儿别动她就不动,而自己只需要在她被蠢笨的困住时稍微帮她一下就可以了,好人很好当。
所以他恨不得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很会照顾妹妹,他是天生聪明,但他完全不内向,也完全不介意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这又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他一直都明白怎么做才能保护好自己。
进入小学后,那种差异就更加被拉大了,易于澜身边多了很多的朋友,他的社交能力仿佛是一种天赋,但那也只是他所拥有天赋的其中之一。
而易如许作为一个这么聪明的孩子的妹妹,在被确认她连她哥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后,就被老师同学给彻底放弃了。
正因为她不管去哪都爱跟着易于澜,所以她的笨拙在易于澜的衬托下越发明显,渐渐地,周围开始出现了与在家时完全一致的话语。
她天生就不太聪明,不过她哥是真的不错,每次搞活动做手工考测验,你看她哥都是全年级第一,综合能力非常强。
易于澜并不在意这些话会对易如许造成什么影响,他心里就只有他自己,他也只会为自己打算盘。
在他看来妹妹怎么样那都是她自己未来的造化,她总有一天会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子,自己能管得了她多少?
就连他那对要么就不回家、要么早早就开始关着门吵架的父母,他都不是很关心,总有一天他会做的比他父母都好,到时候他一定会离开这个虚伪的地方。
在这之前,顺手照顾一下那个傻不拉几的小幼崽,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这种顺手的照顾也总有让人厌烦的时候,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天易如许在爸妈刚吵完架的当口连着摔坏了两根体温计,关键是里面的水银不知道被她摔到了哪里。
她拿着断开的体温计如临大敌的边哭边来他房间找他,哭着想要他抱,易于澜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是想拿出一根来做什么,结果摔断了一根又去翻箱倒柜找出了另一根,果不其然把另一根也给摔断了,同样的错误她总会犯到两次以上。
当时易于澜也被父母喋喋不休的争吵弄的烦躁不已,他隐约听到了妈妈提到说:“外面那个贱人生了”。
小孩天生的敏感与他聪明纤细的神经同时向他传递出了一个信号,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更加水深火热,父母因为这个离婚都很有可能。
他躲开她想抱他的手,把她推到了一边,心里的黑水开始泛滥,故意看着她说道:
“你完蛋了,知道吗?没人能帮得了你了,以后也没人会要你了。”
易如许当时就止住哭泣了,被吓得边吸鼻子边盯着他,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可她却连眼睛都不敢眨。
易于澜只记得她真的在那里站了很久,捏着那两根断掉的体温计毫无存在感地站在他房间里,屋内太阳很浓烈,蝉鸣也让人心烦。
他是把气都撒到了易如许身上,用了一种非常冷漠的方式。
忘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房间的了,易于澜只觉得她在那里安静地站得越久,自己心里一层层叠加上去的东西就越发沉重。
她烦死了,为什么这么蠢。
可是,越骂她越嫌弃她,平时很少会针对自己的感情,却越是让他惊慌不安。
总觉得好像能为她做些什么,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可他又拉不下自尊去拉过她抱住她。
而当易如许真的离开他身边后,慢慢的易于澜才感觉到,那种不安又让人抓心挠腮的情绪叫做后悔。
爸妈吵完架都出去了,爸爸不知道去哪,妈妈说要去出差,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还有那个已经换了好几茬的保姆。
易于澜在房间里蒙头睡到七点才出来,本以为会在餐桌上看见易如许,可是出来后却根本没看见人。
“她不是一直在你房间里吗?”
保姆这么问道,易于澜听她说了这句话,手脚和背脊都开始控制不住的生寒发抖。
像是为了掩盖自己犯下的一个小错误,完美无缺的哥哥怎么可能会把妹妹给弄丢?他撒谎了,说易如许在他床上睡觉,还让保姆千万别去打扰她。
他拿了她的那份食物进去,可是却不知道该喂给谁吃,他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易如许下午天还很亮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可是现在,天都已经快黑透了。
她一个人,离开了家,她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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