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随着莫曦为她覆上羊毛毯,裹得严实,也被他绑缚在身侧,心软得再也离不开。
轿夫起轿抬着他们走在一条两丈宽铺排细密石板的小径上,夹道奇石巍峨耸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一侧高至人腰栏杆,往下望,深约五丈便是一条乳白含青的小溪缓缓淌过,与他们方才所泡的温泉色泽相似。小溪两岸露出黄土与黑色岩石,再往高处才有植被与灌木生长。
这儿是哪?
齐熙与莫曦并肩而坐,莫曦睐着她轻笑说:「这儿是御汤山。在顺靖府──元齐与泗国交界。」
不是苗黔?
莫曦曾说要带她来御汤山看他养的那只萨摩耶,真的付诸行动?
「带我来看莫狗?」齐熙侧头看向莫曦。
「不,治病。」他没转头,目光径直看向远处马蹄扬起的烟尘,心忖是谁来访行馆。
「那我能看看莫狗吗?」齐熙不死心又问。
「再说。」莫曦悬念不是萨摩耶,而是能否为齐熙寻得良医,语气便不热衷。
「喔。」齐熙见他似乎没有意思多说,不免失望,垂下头。
莫曦蠕动唇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调头看向两侧夹道石柱。
两人无语,齐熙无聊地随意乱瞟,视线朝下望,莫曦的小腿映入眼帘。
齐熙时不时睇向莫曦衣袍下摆, 莫曦侧眸见她掩嘴轻笑,眉眼尽是愉快神色,连带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片刻后,齐熙察觉有异物钻进羊毛毯,低首正要掀开羊毛毯查看时,温热的指尖倏地握住了她的柔荑,紧紧握住。
齐熙讶然望向他,瞧他淡淡说:「怕娘子贪看景色,没坐稳,滚下步辇受了伤可不好。」
娘子?
齐熙脸热抿唇,暗自雀跃,面上却不动声色。
「出了府,我便不是曦王。只是一个普通的世族男人,带着新婚妻子远游。」没有得到齐熙的响应,莫曦再度开口表态。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们没成婚……」
什么叫心口不一,大抵就是说她了。
明明心中高兴得要命,还要扭捏作态,顾作矜持。说这些煞风景得话做啥?
齐熙后悔嘴太快。想起彼此身份不同,立场殊异,彷佛不否认就要对不起所有死去的人。
莫曦明知她真实身分虽没揭穿,甚至宠她护她,让她感动。但想起李准的话,齐熙身上肩负复兴元齐的责任,迟早有一日会和莫曦刀剑相向,她的心情就跌落谷底。
「是你不肯。」
莫曦打断她的话,在她难受不堪时,偏要说一句:「是因为我是大靖人,还是因为我是敌军将领?」
一句话道尽两人现况,齐熙蹙眉望着莫曦,神思飘忽。
他知道她的心思、她的纠结、她的烦忧,可是那又如何?
这道鸿沟谁也跨越不了,不是吗?那何必说破?
「是你没下聘,净在嘴巴上占我便宜,我说不得吗?」她强颜欢笑道。
「你想要我下聘吗?」莫曦沉声反问,神情认真。「我是愿意的。」
他的话震撼得齐熙久久无法回神。
齐熙双眸湿润睇着他,半句话都说不出。
现在只想紧紧拥着他说「是,我想,我也愿意。」
但她不能说啊。
除非她不是元齐鎏丰公主,他也不是大靖曦王!
元齐与大靖之间是毁家灭国不共戴天之仇!他的哥哥杀了她全家啊!
她的神情复杂,泫然欲泣,莫曦心中愧疚与怜惜登时浮现,望着她亦是若有所思。
齐熙瞧他神色转变,心里更沉,脸上却刻意勾笑说:「所谓微服出巡,乔装成他人也该先和我商量你我要扮谁啊。瞧你这般,我差点要让你骗了。还真以为我们是私奔的小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