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玉约了季舒白见面。
在贯穿三大城市的人工河桥岸上。
季怀玉双手插在风衣的侧兜里,任凭桥上呼啸的风带起她的衣角。
身后车水马龙,她面朝江河,看着下方河水透澈,不急不缓地往前奔涌。
方才帝国的管理者又派了人联系她,似乎不联系上就誓不罢休。
当面抛出一大堆好处。
科研院的院长、实验室,更别说什么房产金钱了。但这都不是她想要的,还都不是。
帝国仍是没什么诚意。
季怀玉叹一口气,她盘起的发被吹得有些散,风化作情人勾起的尾指,带出季怀玉几缕金色的长发。
许诺了那么多。
却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们无非看重自己的名誉,在高国新死亡之后,他们需要一个人来维稳秩序。
但是还不够,只是院长职位,只是豪宅高薪,都不够。
甚至会让季怀玉觉得他们愚蠢。
不,也不是愚蠢,他们自然比谁都精明。
季怀玉勾了勾嘴角,惯常无悲无喜的面容上带出一抹冷笑,须臾间又隐去了。
吹了一会风,那些时刻盈在自己心间的愤懑被吹散些,季怀玉抬起胳膊。
衣袖后退间,腕表露出来,她瞥过一眼时间。
距离17点还有三分钟,季怀玉放下胳膊,等着季舒白前来。
“老师。”
季怀玉转过身,看定身后的女孩。
今天并不是值班日,季舒白穿着常服,简约的衬衫加一条深色裤装。
在劲风拉扯中,布料裹紧她纤细的腰腿,勾勒出漂亮的身形轮廓。
娇娇软软,像是随时能被风带走似的。
季怀玉不动声色地走至季舒白侧面,稍稍挡下不断袭来的风。
季舒白飞舞的长发总算能安稳一些了。
“你一向很准时。”季怀玉赞道。
季舒白不吭声,她在等季怀玉给自己下达最后一个任务。
季怀玉没有再开口,季舒白只觉得耳边灌满风声,叫她摸不准季怀玉的想法。
方才喧嚣的风熄了一些,季怀玉侧过身子,看向季舒白。
她取出一直待在口袋内侧的存储芯片。
季舒白垂眸,落在季怀玉掌心的那枚黑色芯片上。
季怀玉正要向季舒白下最后一个任务,却听提示音响起。
【Edward博士,您说的我们答应了,这是刚刚修改完的法规,您看一看。】
季怀玉猛地收指,即将交付出去的芯片重新被她藏在掌间。
她一目十行,快速过了一遍她和管理者对峙数日的条款。
最终落在标红的那一条上。
【对于对他人实施性侵犯,乃至强迫标记的行为,无论其发情期与否,一律构成强奸罪。注①
新款抑制剂上架后,此条款立即生效。】
还有一些别的细节,大体达到了季怀玉的期望。
金发的女人总算露出一些清浅笑意。
她给对方回了信,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显。
“老师。”季舒白有些不明所以,她轻轻叫了一声季怀玉。
似乎发生了什么叫老师很高兴的事情。
“我上次说,今天给你最后一个任务,是这样吗?”季怀玉捻着手中的芯片,浑身的低气压在一瞬间散开,就连惯常一片幽然暗绿的眼瞳都漾出浅淡碧色。
“是的,老师。”
“你今天来见我,就算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了。”季怀玉轻笑一声,她不动声色地把芯片纳入掌间,“你先去我的实验室吧,今天晚上我会取出你的控制器。”
“毕竟我得先去给你调上一支抑制剂。”季怀玉意有所指地补上一句。
季舒白一愣,却没法因为这个消息高兴起来,毕竟在她看来,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她势在必得,取出控制器自然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她今天来找季怀玉,是怀着质问的心情来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被高国新地下室的那些尸体所扰,忍不住地便想到他们生前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更叫季舒白窒息的是,这些Omega失踪遇害,自己老师全都知道。
她全都知道,却没有伸手阻止。
只要她早些开口阻止,兴许就会少几个人遇害。
季舒白有些怨,甚至有些恨。
她原本只是百分百服从命令的任务执行者,此时却生出了自己的血肉,会因为这些事而对老师生出埋怨之心。
她今天想来听季怀玉亲口说明,那个她一直放在嘴边的计划,否则她无法理解老师的所作所为。
她也会埋怨自己的不作为,间接地害了那些Omega。
与其说是对季怀玉的埋怨,倒不如说是季舒白对自己没有救下那些人,而产生的浓重无力感。
她想要季怀玉说清楚些,让她能稍稍解脱一些。
交谈不欢而散。
老师依旧是那幅冰冷无情的模样,她说她有自己的计划,她说你无权知晓这些,她说——
温德要做的,只是服从命令。
永远。
季舒白站在原地,愤懑感让她肩背发颤。
她沉沉吐出一口郁气,不再去看季怀玉,鞠了个躬,愤然转身。
季舒白居然学会耍脾气了,季怀玉觉得有些惊奇,但被晚辈闹性子并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风彻底停歇。
难得的静谧安然,季怀玉在原地站了不久。
储存芯片一直被她握在掌心,已经染了些许汗液。
这正是之前季舒白完成任务的影像资料。
原本计划中,她是要季舒白把这芯片送进帝国管理者的办公桌上。
以此来证明她的能力,这样,她也会有更多的砝码去谈条件,只是没想到,对方松口得这样快。
看来她隐忍不发,任由这一系列事件发生,放弃去拯救那些Omega的可能,让一切发酵到管理层无法遮掩的地步,来换取她谈判的筹码,最终的结果自然也如她所料。
而交出季舒白,是她的最后王牌。
至于现在……
季怀玉摊开手掌,芯片的棱角上阳光闪耀。
金发的女人果决转身,半高的靴跟落在地砖上,她衣摆轻扬,身形瘦高,单薄的肩头负了一整片阳光。
走了几步,又随意一抬手,手中的黑色芯片在半空抛出一道弧度。
掠过桥边栏杆,轻飘飘地掉进数尺之下的人工河里,不见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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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白不知道季怀玉的这些安排,她只尽心尽力做好一个执行者,此时却因为这桩案件而对自己一直尊敬的老师埋怨至此。
她万分气恼,甚至不想再和季怀玉多交流一句。
“小忱。”季舒白闷闷地叫了于忱一声。
“不要自责。”于忱总这样说,她伸手把正被阴郁之气笼罩的Alpha揽进怀里。
可季舒白怎么能做到不自责,又怎么能做到不埋怨季怀玉。
她真的不明白。
她虽知道一个道理,已逝之人不可追回,目前的情势也一片大好,明明都在朝老师的计划完成,但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如果她对Omega的安危再上一些心。
只要再多一点。
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遇害。
以及老师的无动于衷,老师的冷言冷语,那些死状各异的尸体,都压在季舒白心头。
季舒白抿了抿唇,清浅的眉眼也浮上郁色,她埋头蹭进于忱怀里。
万般脆弱的模样。
也总该让她逃避一回。于忱眉眼具软,她伸手抚了抚季舒白的长发,将这个万分自责的Alpha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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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怀玉取出控制器只需要花费十来分钟。
如若不是因为这个控制器结构繁杂,紧紧嵌进季舒白的肌理神经之中,恐怕只需一抬手的工夫。
当季舒白从手术台上坐起来时,麻药的效力也消退下去。
从后颈传来一阵刺痛,叫她低低闷哼出声。
“别乱碰。”季怀玉摘下一旁的仪器,凛声警告道,“小心感染。”
季舒白指尖缩了缩,却没有听从季怀玉的指示,她仍旧执拗地触及了那片温热。
一大片血液淌在皮肤上。
腺体果然万分脆弱,不过好在此时已经开始自发愈合了。
也不知道身体会出现什么样的改变。
正当季舒白东想西想之际,腺体又是一阵麻痒,季怀玉给她注射了抑制剂。
也是,就理论而言,这般恢复等级很可能会让她自发的进入热潮。
抑制剂很快注射完毕,而后是一块冰凉的止血布,季舒白伸手按住后颈。她体质极好,还没等它发挥作用,血已经自行止住了,就连伤口也开始愈合。
季舒白眼睫轻颤,她抿了抿唇,从手术台上翻身而下,没有回头看季怀玉,径直离开了实验室。
“路上最好避开人多的地方,否则很有可能……”季怀玉正在低头净手,没有感知到这顶尖执行者悄无声息的身手,她自顾自说着,等她反应过来,抬头一看,身后哪里还有季舒白。
季怀玉擦手的动作一顿,而后慢悠悠地继续擦拭指尖,她低头轻笑一声。
还在闹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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