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的眼睛被蒙上,她什么都看不见,或者说还是能够捕捉一片朦胧的影子,从布料纤维的细缝里。这是最多了,她能感知到有人靠近,身前的光亮暗了又暗。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怕的,她是鼎鼎大名的申艾美,天生披着漂亮的皮子,走到哪里都要发光发热,是沈兴的掌上明珠。
沈兴又是谁?年轻时骄奢淫逸、荒淫无耻,净干些决斗、打赌、诱骗女人私奔的事情,一直到中年,还是八九不离十,不过做法更体面而已。挥霍了几十年家产竟然还有半壁江山,运气也是好得出奇,按理说,他就早就该完蛋了,不是被他自己造完蛋,就是被他的那些风流债接盘后的男人们报复。竟然也没有,而且在生了艾美之后,突然有兴致打理家业,竟然还被他打理得有声有色。大家都说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名誉金钱跟地位一样少不了。
反正他们家是要什么有什么,艾美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一指甲盖的苦头。
突然被绑架了?是呀,绑了。
从开始的吃惊过后,艾美竟也觉得合情合理。
老爸去年跟情人幽会,在高速上出了车祸,整个人撞成七零八碎,下半身被挤成肉饼,法医给他拼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修整了一张脸,可以在葬礼上给人瞻仰。艾美失去了这位重量级的宠爱她的亲人,人生第一次尝到真正痛苦的滋味。
但人嘛,只要没打算因痛苦去寻死,总还是能过下去,更何况艾美继承了她老爸一贯没心没肺的人生宗旨。
她这么漂亮,又有钱,继承了可观到寻常人决计想不到的财产,绑匪不绑她绑谁?
不管对方要多少钱,她老爸肯定二话不说要同意的。
所以她怕什么?怕个卵蛋!
但是她老爸早就升天了,绑匪给谁要钱?
问霍明秀要啊!
霍明秀是谁?个大男人有个娘里吧唧的名字,人却是极其地不好打交道。
霍家是京华世家,到了明秀这代,也是有些式微的趋势,因为他家两个兄弟不太整齐,最大的那个得了心脏病死了,下面还有两个纨绔子弟。正是这两个纨绔跟沈家关系好,跟她老爸最有话聊,认她老爸为干爸。老爸突然去世,预备的遗嘱宣布出来,权贵之家都爱提前把遗嘱给弄出来嘛。然而谁都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从眼眶掉到胸口下。因为他把遗产交给霍明秀监管,十几条细则艾美也看不懂,反正这个霍家实质上的二把手成了她沈艾美的监护人!
艾美是跟他聊不到一块儿去,完完全全不可能,因为霍明秀根本是懒得多看她一眼,看一眼好像就是侮辱了他的人格。
不聊就不聊,还当她稀罕?问题是每个月就给一张信用卡,额度只有十万块!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嘴里胶带被人撕开,艾美痛得大叫一声:“你能不能对我客气点?我少了一根毛,你们就别想要钱!”
然后她被毫不客气地扇了耳光,她要反嘴,又是一巴掌,再反嘴....
直接打到她只能从鼻腔里哼处愤怒之火,嘴巴倒是跟蚌壳似的闭紧了。
艾美的两边都都火辣辣地,她怀疑自己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美貌肯定受了损,瞬间留下两行委屈的清泪。
男人捏起她的下巴,粗暴地给她擦眼泪,还有呲溜吸溜往上吸的鼻涕。
擦完后塞到她的嘴里。
艾美诈尸似的蹦了起来,自然是蹦不起来的,两条手臂被捆在身后,还跟两腿连接在一起,一时激奋让她跟球状物似的在地上滚两圈。
粗糙的水泥地擦得她水滑柔嫩的肌肤刺疼不已,好歹抹布吐了出去,她哭了,脸贴在男人的小腿上,哭得凄凉哽咽肝肠寸断。
男人抽开腿,小踢她一下,跟踢狗似的。
艾美抽抽搭搭地,又怕挨打,心道,为什么不把我供起来?拱起来也有钱拿,还会拿更多啊!
男人好像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皮鞋镇定有序地从她脸庞走过去,应该是个很高的男人,还挺能忍,不能忍的话早该跟她说两句话了,除非他是哑巴。
“哑巴”越过地上的人形球体,走到几米开外的桌子边,这是一张掉了漆裂了板扔在大马路上连乞丐都不要的桌子。
单独放着一只电话机。
电话拨出去,艾美谨慎地竖起耳朵,屋子里很静,她听到电话线那头的嘟嘟、嘟嘟声,心脏也跟着提起来。
“喂,是霍家吗?沈艾美在我手里,叫霍明秀过来听电话。”
男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器的处理,沙沙的电子声,诡异森森地。
啪的一声他把电话挂了,靠在桌子边,似乎在往艾美这边望。
艾美尽管看不见,还是对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片刻过去,男人又把电话拨过去,对面说明秀不在家,他是豁明春,家里的老三。
“你跟霍明秀说,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一千万现金。”
对面说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男人跨一步过来,跟托死狗似的把艾美钳起来,听筒撞到她的牙齿上,她嚎了一声,是自尊心受到刺激的大叫。
“一千万?我就值这个钱?你特么也太没眼光了吧!你是穷到阴沟了去里一辈子没见过钱吗?”
空气里静了片刻。
男人甩开她,对着听筒道:“你们也听到了,好吧,我体谅你们,就三千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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