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支手掌大小,枪身漆黑。
她直起上半身,仿佛受他引诱的人偶一样,动作僵硬地从他掌心拿起枪。
“还记得那个庄园么?从这里往西走上六公里,斯坎丁家族的人正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小姐,你会得救的。”他不带任何含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似乎是在打量她,但也许是在思考什么。
她几乎要动摇了。
切茜娅举起枪,枪口对准他的心脏,食指紧贴着扳机。她记得她上一次握着枪时的感觉,和现在一样,那时她手中的枪也是他给她的枪,她脑子想的人也是他。
不同的是枪口对准的人。
她记不起那几个把她关在笼子里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在她扣下扳机之前的枪响声,以及枪响之后那几人倒在血泊里时她的安心。
“这里。”索斯亚伸手捏了下她的手腕,把她持枪的手抬起对着自己额头,又动手指示着她将枪口对准他的咽喉,“或是这里。”
“杀人时,犹豫是大忌。”
他目光清澈,以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她。
“即使我让你这么痛苦你也无法对我开枪……让我想想,是因为我救过你,还是因为你爱上了我?”
她没有!
她绝不会如此!
有也是过去式!
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是因为……他不可能放过她,想想他对她的威胁……也许枪里根本没有子弹,她扣下扳机等于给他折磨她的理由,也许他会在她开枪的瞬间折断她的手腕,也许她从他身边跑出去,就会被永远困在这座岛上。他不知道……她根本不能信任斯坎丁家族,没有人会来救她。
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闭上眼睛,咬了咬唇。
“是你么。”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索斯亚毫无阻滞地接过她的话。
“小猫太天真了,让我来告诉你——当你的感觉告诉你事情有点不对劲时,你就应该拔枪了。这是任何场合都适用的规则,你的犹豫只是敌人的兴奋剂。等你被关进笼子……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们指的是她被关进笼子里供人指点的那场……以鲜血和死亡为终序的宴会。切茜娅僵硬的食指从扳机上移开,她知道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我喜欢你这副模样……”他掌心贴着她脸颊,她忍不住在他掌心蹭了蹭,听他低声说着,“这种软弱无助的模样,会让人想要撕碎你……我也不例外。”
她倏然睁开眼睛。
“只有当你并不是真的软弱无助时,这样软弱又无助的模样才能博取到人的同情,否则只是……”
索斯亚摸着她的脸,声音低下来,“想要施虐。”
“不要!”她觉得他已经在对她施虐了。
也许她的身体并没有遭受可以说道的苦痛,但是她的灵魂困倦得像被搁浅的鱼,摇摇欲坠。
“眼泪也是……想把你弄得哭到眼睛坏掉。”他注视着她溢满泪水的眼睛,声音愉悦,“你不知道你哭泣的样子有多迷人,对,就是现在这样——别忍啊,哭出来,我会喜欢的。”
“索斯亚!”切茜娅咬牙,把枪口抵住他额头。
“逗你玩的。”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小猫又不是一次性用品,怎么能说弄坏就弄坏。”
这句话更让人发寒了,她手指有些发颤。
索斯亚在她怨愤又莫名带着点委屈的表情中嘴角上扬,“我想我可能知道——你背后的人为什么会让你出现在这里了。”
切茜娅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背后的人”应该指的是她“养父”。
她才是光啊。
那种自人类诞生之初便吸引着人类,让人爱不释手想要把玩的东西,那样真实的、让所有活在黑暗里的冷血生物趋之若鹜、舍生忘死的东西。
索斯亚指尖从她颈动脉上划过。
“你知道,动物界里只有胜者才有交配权。有的是人愿意为了你争个头破血流……保护欲、占有欲、征服欲、施虐欲……小猫什么也不懂啊。”
他得把她好好藏起来,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他死死盯着她,眼底的兴奋越来越重。
“……我不是。”她也不是什么稀世美人,一定要说的话,索斯亚这种惊艳程度的才稀有吧。
切茜娅看了他几眼,嫌举着手太累似的把枪口往下移了移,鬼使神差地用枪管抬起他下巴。
索斯亚一愣,有些危险地眯了下眼睛。
“我也没有……很多人来搭讪啊。”她心虚地移开视线,仰着脸仔细想了想。
海格里斯酒店那里倒是有不少人搭讪,花宴上是真的没什么人靠近她。
索斯亚思考了会儿,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这个么,可能是因为我吧。”
“以前做过些让人害怕的事,那群废物大概把我可爱的小猫当作是和我一样的人了。”
他轻描淡写。
什么让人害怕的事?让花宴上那群变态害怕的事?
切茜娅有些后怕地放开枪,觉得几分钟之前断定他虚弱可欺的自己应当是瞎了眼。
她看着索斯亚拿过枪,卸下弹夹,倒出几颗子弹。
切茜娅不由睁大了眼睛,他究竟是太自负了,还是根本是赌徒思维?他难道就不怕她真的扣下扳机?她真的有动摇过。
他把枪扔在一边,看着她低声笑了会儿,“后悔么?”
“我说过我不会。”她摇头,身心俱疲地倒在他怀里。
索斯亚视线在怀中赤裸的雪白身体上游走了一圈,最终落在她闭阖的双眼上。
“我把你拴起来当狗养也不会么?”
“你别这样……”她猝然睁眼,感觉心力憔悴。她是不是真的应该想办法杀了他。
“问你话呢?”他无动于衷。
“我……我不会。”
哪有他这种一再伤着人,还不准人计较的。
切茜娅觉得他逻辑思维可能从根本上就是颠倒的。
她不会对他做什么,前提是他不会对她做什么。怎么能先假设他会令她痛苦,再要求她不能做任何反抗?
这种事圣母也做不到。
索斯亚满意地点点头。
“索斯亚,别那样做。”她眼神温顺,尽力跟他讲道理,“我会很乖的。”
“嗯,宝贝乖乖的。”他咬了下她耳垂,手指在她腰侧揉捏。
她不知道他的“嗯”是不是答应了她。
能不能对她好一些。
她想要的那么简单,怎么就是得不到呢。
她只想要她姐姐平安,哪怕她再见不到她也可以。
至于索斯亚——她只想要他别囚禁她,别把她当作奴隶。她是不敢再向他索求什么了,什么都不给她也可以。毕竟他救过她,还不止一次。当是报恩也好,她什么都能做。只要他别根本不把她当人看,那样太疼了。
怎么这么困难。
“索斯亚,你想要什么?”她隐约有所察觉,他所求的也许正是她恐惧的。也许他想要的是她的身心,她的所有。不只是拥有,他还想随心所欲地对待她,像对待一个物品那样。而她还得像个人偶一样做出令他十分满意的选择,这怎么可能呢?
“你会知道的。”
究竟要怎么安置她才好?
索斯亚伸出手指触碰她的唇,她习惯性地、顺从地张开嘴含住他手指。
他喜欢她懵懂的淫乱模样,又不舍得她只能如此。
但是,这样不好吗?把她关在地下,让她为他而活并且只为他而活。
索斯亚感到迷茫。
他太矛盾了。想看她眼角欲红,又想看她清澈眼眸。想要她的恐惧,又想要她的依赖。想折她骨令她臣服为奴,又不想她失去自我。喜欢她被他满足后懒洋洋的模样,又喜欢她得不到满足时一边抽噎一边忍不住在他身上蹭动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