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予打开门正要跨出去时,一低头才看见那险些被自己踹倒的药瓶,只是目光微微一怔,脑海之中涌上了千万种猜测,最后也只是弯腰将其拾起,毕竟她平日里就住在鉴查院内,又有谁能够潜入鉴查院害她呢?
掌心中的瓷瓶冰凉,看来并不是刚放下的。
她将其倒转,就在看见瓶底的字号时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玄字陆号。
谢慕予虽为费老门下的弟子,却也经常研究伤药,自然也是对鉴查院内的药物字号分级有一定的了解。
玄字就是除院长之外,主办以及主办的得意助手才能用的物品,而陆即为六处。
她在心中默念影子二字,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帮她,在她加入监察院的八年以来,两人并无过多的交际,就连话,也没有多说过几句。
就在她垂眸凝思之时,却被不远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思绪,沉重而凌乱不一,似是有人匆匆赶往她的院子。
她瞬间便能猜到究竟是谁了,倒不是因为脚步声而判断出来的,只是因为除了他们,没人会在院内一大清早便咋咋呼呼的,像极了隔壁热心的大妈。
“师妹!你醒了吗?”
“师妹早啊!”
“诶?师姐你醒得可真早!”
“师妹你的脸,”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冷师兄用手肘撞开了,一旁的师兄弟也手脚灵活地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带了下去,一众人退到院子外,让二人好好谈谈,只不过都在不远处竖起耳朵偷听。
“师兄是为了我要去北齐才来的吧?”她抬头直视冷师兄的双眼。
闻言,冷师兄收起了一贯的和善笑意,眉头微微蹙起,“嗯,这事......不应该啊,”他顿了顿,神色越发凝重,嘴角也不自觉地拉下了几分,“言冰云那是自作自受,可你......”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带上了埋怨的语气,立即顿住了自己的话。
他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院长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慕予是院内长大的,与许多人的关系也算得上亲近,难道就不怕乱了人心吗?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人送到北齐?
鉴查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情报出身的鉴查院,消息自然也是传得极快的。
除了慕予也犯了错以外......那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
“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说着冷师兄眼带不舍地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师兄无用,并不能改变院长的任何决定,一转眼,你也十六岁了。”说着说着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慕予见他忽然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总而言之你脸上的伤,必须尽快养好,我虽然不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你若是想要因此而不去北齐的话......”他顿了顿,在场的两人心里都极其清楚他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院长从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我相信他自有打算。”说完以后紧盯着谢慕予的双眼,却没在里面看见丝毫的埋怨以及不甘。
“去除你手上茧子的药我现在就去准备,毕竟没有一个大家闺秀,手上会生茧子,你五个时辰后去拿。”
闻言,她便低下头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自己手上的茧子,“阿娘怕不是会嫌弃我这些年来,过得一点都不像谢家的嫡女。”眼神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思绪却早已不在此处。
冷师兄蹙了蹙眉却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什么才好,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
当年那件事轰动京都,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氏灭门案......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今日......”似乎是有些犹豫应不应该将剩下的话继续说下去,“会去院长那里吗?”他一颗心高高提起,院外的师兄弟们也都来了精神,全神贯注地偷听着。
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又被人打断了。
远远就能听见那些师兄弟挨训的声音,“你们都在这干嘛?小兔崽子们都在这偷听你师妹?去去去,还不快回去将东西备好,你让你师妹到了北齐该用些什么?”
谢慕予瞬间就能看见眼前冷师兄冷汗直流的狼狈模样,她嘴角无法控制地抽了抽,差点没人住忍住笑了出来,今天她这小小的院子可真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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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萍萍认真地翻看着桌上的公文,他微微低垂着眼眸,偌大的房内只余下老人时不时的低咳,以及翻看公文的声响,即便是燃着蜡烛,依旧照不亮鉴查院。
许是因为有些着凉了,他眉眼之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疲惫,也不似平日里冷淡,反而更添几分人气。
他腿上的毯子完全展开,就连五常二字也显而易见。
这便是谢慕予来时所看见的一切。
许是因为身体不适,陈萍萍只是懒懒地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来了。”声音低沉喑哑,还伴随着两三声咳嗽。
她见状只是上前将窗户关上,“父亲。”低低叫了一声,也算是回应了他的话,关上窗后也不看他,只是全神贯注地替他研墨。
她还记得他所告诉她的。
不该看的东西,就不应该看。
陈萍萍并没有问她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没提起过关于影子的一个字,两人有默契地都不提起昨日所发生的一切,只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平日里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