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陈周年少时对他抱有幻想,实在是她根本抵挡不了李承泽高段位、套路层出不穷的攻势。
第二次见李承泽,是在一次宴会上。
那是陆家老爷子专门为陆一一庆祝生日准备的一次宴会,邀请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子弟,意图不能再明确了。
陆一一满脸的生无可恋,把楼下的男人挨个数落了个遍:
“那个条纹西装的,是罗大将的孙子,天天纵欲,看见那黑眼圈没有,啧啧啧……那个大背头的,我喝酒的时候碰到过,哎呦你不知道他那个德行,姐早上喝的豆汁儿都被他恶心出来……角落里那个看着乖得很的那个,他爸是新提拔上来的,你知道他这个三流出身怎么到这一步的不?”
陆一一压低了声音,靠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陈周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唉声叹气,用手肘捣了她一下,问:“那个呢?”
陆一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拿着香槟酒和陆老爷子聊得火热的李承泽。
“别了吧,那可是个海王!”
陆一一没留意到陈周遽然耷拉下来的嘴角,继续吐槽道:“李承泽这海王的大名,圈子里没人不知道,以一己之力养活了无数花边小报刊。他那种人,多情又绝情,喜欢的时候能把人宠上天,甩人的时候也不留一点情面,可不像你二哥那样,分手都连哄带骗顺带还给钱的。”
…… 她二哥难得被人夸一回,没想到是这种情形之下。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就没有什么品行端正的?”
一一嗤之以鼻:“品行端正的能看得上我?”
陈周:……
其实这话不对,红墙里有一个端方君子,入伍前总能及时出现在陆一一人生中各种处理不来的名场面烂摊子现场,致力于给她收拾残局,身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她傻不愣登还以为是革命兄弟情谊。
18岁的陈周稚气未脱,脸上还有点可爱的婴儿肥,笑起来眉眼弯弯,身段丰盈,有一种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青涩诱人的独特气质,她还选了一件红色的裙子,越发衬得她明艳动人,吸引了不少人来搭讪。
然而她心怀鬼胎,一场宴会从头到尾魂不守舍,虽站在一一身边,一双眼睛有意无意总往李承泽那里跑,看来看去不过是他身边的女人没有歇过,总有莺莺燕燕伺机上前,他也果然如陆一一所言,不负海王名号,来者不拒。
眼看着不知道第多少个女人着要到了他的微信,陈周觉得郁猝非常,也不管陆一一无聊得打呵欠,转身去到陆家花园里去了。
花园僻静处,树木掩映着一个秋千,倒也少人来往,她乐得在此自在。
陈周得了清净,手里捧着一杯没什么浓度的红酒,小口小口地喝。
她不知道,扭头没有看到一一身边那道红色身影的李承泽,随即也就找到了花园里来。
原本按照他的习惯,不应该对一个只是观望的女人多看一眼的。
他喜欢主动的,但又不爱主动的。
主动的省事,免得他还在这种调剂生活的事情上多花时间精力;可他骨子里又贱得很,那种对他不屑一顾的反而勾得他寝食难安。
他原本以为,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敢撩拨他的小姑娘今晚会有什么靠近他的动作,等了几个小时,愣是没见她从二楼下来过。
现在红裙子的姑娘就坐在秋千上,灯光昏暗,他捕捉到一片裙角,紧接着是白净还带着肉感的芊芊十指,高脚杯里所剩无几的红酒,和小姑娘嘴角的一片水色。
18岁的陈周多好看呀,一双眸子总是含情如水,五官尚未长开但又能嗅到眉眼间的点点风情了,又纯又欲。
李承泽心里那点想法又开始躁动起来。
不等他开口,秋千上的小美人先发现了他:“承泽哥哥?”
陈周已经有了醉意,脑子还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
“承泽哥哥出来做什么?不用在里面陪伴佳人吗?”
果然是醉了,说话也莫名地直白。
男人眉眼间浮起笑意:“那周周呢?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嗯?”
陈周有些懵,把男人含笑的“周周”两个字囫囵听进去,又反复咀嚼,混着最后那一声醇厚暧昧的反问消化下去,惹得她耳边的温度直线上升。
这男人……怎么就跟春药似的呢?
小姑娘红着脸低头,他凑近了才听到她犹如蚊呐的回答。
“嗯……脚疼。”
脚上是一双跟裙子同色系的高跟鞋,她先前鲜少穿,今晚几个小时下来,脚跟已经磨破了皮。
但从小的教养无疑不允许她脱下这双磨脚的鞋,她竟也就生生挨了一晚。
李承泽沉默着在她面前蹲下,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双玉足就落到了他手中。
解开搭扣,不由分说地让她赤足踩在他曲起的膝盖上,她大骇,下意识就要挣扎。
“乖一点,别动。”男人一只手扣着她的脚踝,一只手从兜里取出来几个创可贴,仿佛自己不是在说什么让人害臊的话。
“……”陈周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月亮照中天。
李承泽处理得小心而细致,眉眼低垂,手上的动作轻柔。
陈周就着月光看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的眉眼,微抿的嘴唇。
脑子越乱,关注点也就越奇怪。
陈周盯着李承泽手上那块浪琴的表看了半晌,直到李承泽贴好创可贴抬头问她还疼不疼,她都毫无反应。
有时候滥情的人也很长情,比如这块是在算不上名贵的浪琴表,直到他们重逢,也还是被他规规矩矩戴在手上。
……
话出如风,李承泽后悔自己问出口,陈周犹豫该怎么应对。
他们为什么取消婚约?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李承泽又觉得没有新鲜感了,哪怕是此前他一直表现得对童妍妍情深义重,也不撩骚了,一副浪子回头的模样。
陈周把目光从那块手表上挪开,神色如常,顺着他的话往下走:“那你为什么和童家二小姐取消婚约?”
李承泽被她那无所谓的态度哽得无语,原本想好的一肚子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承泽哥哥,其实你们取消婚约的原因,我大概能猜得到。”陈周自然地把话接过去,“现在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当年童家二小姐其实跟你很合适,不过我听说她早一年就结婚生子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承泽脸色越发阴沉了,她却还在自顾自地说:“承泽哥哥,你真的没有成家的打算吗?”
她还藏了一句没直言:你还打算玩多少年?
“周周,你这是在怪我?”李承泽只觉得自己要被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女人气死了。
“怪你吗?可是我有什么立场怪你呢?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怪你?”陈周敛了嘴角的笑意,仿佛眼前剑拔弩张的男人不存在,不咸不淡地反问道。
一如当年李承泽面对她的质问,直言她没有立场管他和谁订婚,也没有什么身份可以来管他的事情。
那次争吵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经常失眠,一晚上睡不了几个小时,常常睁眼到天亮,一直到遇见了王禹航才稍有好转。
和李承泽恰恰相反,王禹航是个外冷内热的,根本经不住她缠。
她恍神想起别人的时候,李承泽也按捺着脾气闷坐着,他原本就是个容易情绪化的人,一直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陈周回来第一天不能发脾气”才把发作的欲望压下去。
但到底是压不住心里那团火,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要走。
陈周忙不迭地把已经蒸好的饺子装进两个饭盒里,随手抓了一个自己的帆布包装了进去:“白色饭盒里放了陈醋给我二哥,黑色饭盒里只放了辣子,给你的。”
阴沉着脸站在玄关处等待的李承泽这才稍缓了颜色,看着她又补充道:“馅里没有放韭菜和姜……”
他最讨厌这两样东西,嗜辣,不爱酸,这些细节偏好大学四年就跟烙在陈周心里一样,这会也还是记得清楚,无意识就规避了。
拎着帆布包从陈家别墅里出来的李承泽到底还是受用了,看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饭盒,嘴角不自觉就往上跑。
几个小时前发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李承泽又兴致盎然地发了一条过去:
今晚一起吃饭?
细微处见真章,陈周只不过是还在同他怄气,顺毛哄一哄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