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程栋把恍恍惚惚的林臻送回家的。
临走前程栋再三解释:“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你跟江逾白分手,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这是为了你下半辈子好。你要跟他在一起也没关系的,知道了这些事,才能避免更糟糕的情况发生。”
林臻恍然地点头。
程栋不知道的是,有些最糟糕的事已经在那晚就发生过了,没法再挽回了。
程栋走了以后,林臻一直坐在玄关处的长椅上。
Snow跑过来挠她,喵喵叫着往她腿上跳。
林臻木然地弯腰撸它。
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岁,Snow已经活了一半了。再过几年,它这个孩子就要离她而去了。她可能就不会有别的孩子了。
林臻给Snow倒了水和猫粮,铲了屎,拿着手机出了门。
她只是想出去走走,吹吹冷风或许会清醒一点。
走了不知多久以后,她开始收到江逾白的信息,问她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
江逾白本来没有安排这个时候回来的。他还有最后两周的行程,排得很满,几乎是演完就要飞下一个城市,适应排练两天就要登台。
林臻看了一会儿他的消息,没有回复。
江逾白从来没有要跟她坦白那晚的意思,他应该清楚,如果被她知道了那晚的事,她可能就不会原谅他了。
如果江逾白知道程栋手上有那样的视频,他可能都不会答应把程栋救出来。
江逾白连着发了几条消息没有找到她人,就开始给她打电话。
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林臻接了。
江逾白很久没有讲过电话了,声音有些胆怯地叫了一声“臻臻”,然后就着急地问她在哪里。
林臻转头四下看了看,“我在中心广场。”
江逾白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林臻回答了三遍“中心广场”,才听见他在电话那头猛然地停止了呼吸,安静了许久才说:“那你等我。”
中心广场离家很近,走路也不过一刻钟就到了,林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的。
这晚刮着凛冽的寒风,空旷的广场上杳无人烟,林臻站了一会儿,开始觉得手脚冰凉。
广场是下沉式的,几十个台阶走到最底部,就是纪念抗战胜利的巨型雕塑群。
雕塑群前方有一小块石碑,是去年竖的,纪念的是那天夜里在踩踏事件里死掉的五十几个人。
每一层台阶都新装了整整一圈栏杆,上下台阶的空隙仅容一人通过,再也不会发生踩踏事件了。
林臻顺着台阶往下,走到那块新立的石碑前,一个个地看那五十几个名字。
她的孩子没有名字,不会出现在这上面,可它也是一条命。
江逾白匆匆跑过来的时候,林臻坐在最底下的一层台阶上,对着这块碑在发呆。
江逾白一路冲下去,蹲在她面前叫“臻臻”。
林臻抬起头来,摸摸他脸颊问:“怎么不系围巾?脸都冻红了。”
江逾白紧张地握住她手,一时却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
林臻抖了抖嘴唇,努力镇定着问:“逾白,如果我造不了人,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江逾白毫不犹豫地点头,“会啊。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林臻无力地笑笑,趴去他肩上叹气说:“可是我不够啊……”
江逾白把她从肩上拉下来,捧住她脸说:“臻臻,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林臻不说话,只是摇头。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盯着她眼睛问:“到底怎么了?”
林臻把他的手拽下来,对着地面说:“医生说我会很难怀孕,大概……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江逾白松了口气,半跪在冰冷的地上抱住她说:“没关系,臻臻,没关系的。你如果想要,我们可以去最好的医院。或者领养一个也行啊,都行……”
他看了看四周,愈发心虚地说:“是我对不起你,原来……原来你有机会的,但是……但是现在也可以……”
林臻坐直了,把他推开了一点问:“逾白,你那天晚上去哪儿了?”
江逾白在冷风中猛然动弹不得。
已经快到午夜了,寒风彻骨,四下里都是呜呜咽咽的风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刮出鬼片一般的效果。
江逾白没有瞒她。
为什么会被人骗去派对,为什么去了就不醒人事,为什么没有赴她的约。
全都说了。
“我没有碰过毒品,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江逾白的声音哽咽了,“臻臻,你相信我好不好?真的……真的没有。”
林臻漠然地看了他一会儿,问:“你不是昏过去了吗?那做过什么,应该都不记得了吧。”
“我……”江逾白语塞了一下,只能无力地辩解,“后来接我的人说过,我当时……只是喝了一些致幻的药物,昏了过去,身体里没有其他毒品,衣服、衣服也穿着的。”
林臻的声音很轻,笑了一下说:“那些不重要了。不管你有没有碰过那些东西,我……”
她没有说下去。
那晚给她造成的伤害,是抹不去的了。
林臻站起身来,手插在口袋里拾阶而上。
江逾白不敢碰她,战战兢兢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两个人在午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前一后地走回了家。
林臻开了门就径直往卧室走去,边走边极为冷静地问:“你什么时候要飞?”
江逾白追上来,拽住她胳膊说:“我不走了……我陪你……”
林臻抬起头来,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还是走吧。”
江逾白沉默了,痛苦难当的神情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林臻静静把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仍旧冷静地说:“演出不要耽误了,反正就剩几场了,正好也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说着就一个人往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