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白刚一醒来,还在闭着眼睛,就已经泪如泉涌。她刚发现自己能喊出声来,就开始哭喊:“小离——!小离——!小离——!你抱抱我,小离、小离、你亲亲我!小离、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不要——!!”
被肖白突如其来的哭喊弄蒙了的苏离,手忙脚乱地抱紧在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肖白:“宝贝,我在这呢,宝贝,我在这呢,宝贝,我正抱着你呢。好好好,亲亲亲…”
可是她根本不让他好好亲她,她在他唇间还是哭喊着求他,求他不要丢下她一个人。那种凄厉的哭喊声,他从不曾听肖白发出过,她是那么云淡风轻又自私狡黠的人,怎么可能发出这种宛如被剜心刮骨般的痛哭声?要不是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叫着的是他的名字,他会以为她在哭叫着她逝去的爱人。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宝贝,我怎么舍得丢下你?我死也要死在你身边的,我做了鬼也是要缠着你的。”
他口里吐出的死字终于将她惊醒了过来,她倏地睁开眼,粗鲁地将正亲着她的苏离推远一些,然后把着他的双肩,非常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在逼着他许下诺言:“不许死!不许比我早死!我活着你就得活着,我死了你再死!记住了吗?!不许比我早死!!”
又是要和他相约碧落黄泉吗?可是上一次她说的是五皇女的台词,这一次…好像…好像是她本人在说!会吗?可能吗?我好想相信…
苏离的心情变好了,甚至有些小雀跃。
肖白见他不但不回答她,还笑了起来,很是不满,她恨得捶了他肩头一下:“笑屁!快回答我!”
“好好好,我苏离一定不比肖白先死,一定和她生死相随,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苏离的话声未落,肖白都没来得及表态,屋里就突然响起某个家具被踢碎的巨响。肖白被吓了一跳,愕然望去,竟然是凌青云,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肖白又一转眼,竟然在房间的另一边看见了红袖!肖白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所以说刚才的一幕,他们都清清楚楚地在一旁看着吗?
与面无表情的红袖愣愣对视着,肖白的脸渐渐变白。
到底爱是什么?真是嘴唇动动就可以说明白的事吗?经过那个梦,肖白好像又沉下去了一层,从这一层开始,就不总是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了
红袖走了过来,微微俯下身子,抬手摸了摸肖白泪痕未干的脸颊,只说了一个字:好。
也不知道他说的好,是什么意思,谁好?什么好?
是说肖白好?肖白跟他谈完情说完爱,转天又当着他的面哭求别的男人不要离开。肖白在他眼中能是好的?怕是要坏透了吧?
是要祝福肖白,让她以后平安喜乐、此生安好?不,没有他,她一点都安好不了,一辈子都安好不了!
所以肖白脸白了,如果爱是动动嘴皮就能完成的事多好,不要向下渗,向下渗,会渗到心里去,那就糟了。
而更糟的是,肖白的心只有一个。她的心的个数和贪婪的爱严重不匹配。
红袖说完了那个好字,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肖白附近的床上,然后便毫无依恋地转头走了出去。而凌青云在踢碎了他坐的那把椅子后就已走了。
肖白垂眼看向床上的信封,那个名字又从她心的底层被翻搅了上来。爱不是动动嘴皮的事,可是如果完全没有动心,一个冷漠不爱说话的人,如何能说出甜如蜜美如花的爱语?
肖白离开了苏离的怀抱,拿起那封信,声音低落地对苏离说:“你也出去吧。”
苏离看着她紧紧地捏着那封信,就像捏住了不能丢失的爱人的手,所以,刚刚的一切,又是她在演戏,是不是?当真正爱人到来,就算再美丽的镜花水月都会碎裂一地,是不是?
苏离想肖白抬头看看他,可是肖白始终低着头,像在克制着什么。
苏离失望了,他退缩了。这种得到又失去,得到又失去,得到又失去!被她来回践踏的体验,他已经够了!也许明天他可以再次重振旗鼓,可是今天…算了吧…
肖白等苏离出去以后,慢慢拆开了那封信,是柳如烟疏朗有致的笔体: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他独宿在空堂时,自己在做什么呢,在别的男人怀里娇喘,或者干脆就被做晕了吧……
肖白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如果不能深爱,何必招惹有情人……
可是,怎样才算深爱?看着苏离在梦里死去,她悲伤得恨不得也抱着他一起死。生死相随的还不能算是深爱吗?
不不不,肖白,你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不要侮辱深爱了好吗?
可是,她将梦里的人换成红袖,依然是相同的痛彻心扉。
深不深爱,肖白不懂,但是肖白知道爱肯定是爱了,而且还爱了那么多个。
爱有唯一性和排他性。
所以这就是肖白搞不明白的根结所在,她不想否定自己的爱,所以她只能否定自己,不,她宁肯否定自己。
所以说,她是个怪物吧,可以爱上很多人,以爱为食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