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掬月湖畔的紫微楼是修仙界很有名的一家酒楼,掌柜何满子是元婴修士,精通世故,见人三分笑,交友满天下。
这日中午,何满子沿着湖畔散步,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望着自家偌大的产业,不免生出几分志得意满之感。
一辆马车停在紫微楼前,车帘掀开,何满子看见来人,立马换了副谄媚的表情,疾步躬身上前,明知对方看不见,短短的一段路还是哈了几次腰,满脸堆笑道:“何某见过韩楼主,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并非韩雨桑,而是易容成韩雨桑模样的陆为霜,她来紫微楼是为了约见忆秦娥。
她目无焦距地看着何满子,淡淡道:“何掌柜好,我来贵店见一位朋友。”
何满子忙问是哪间厢房,亲自带着她过去。
陆为霜负手跟着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三楼一间房门前,还没敲门,门便开了。
“雨桑!”门内盛装打扮的忆秦娥艳光四射,满眼欣喜地看着陆为霜,好像捉住唐僧的妖精,牢牢握住她一只手,道:“你来了。”
陆为霜无奈道:“岛主,许久不见。”
为了不露破绽,来之前她便用白骨禅提升了修为,忆秦娥丝毫不觉有异,灼热的目光几乎把她面上烧出个洞来。
何满子见这情形,自知多余,嘿嘿笑了两声,便告退了。他刚走到楼下,看见又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与方才韩雨桑坐的那辆一模一样,车帘掀开,下来的人竟也一模一样。
何满子愣在那里,几乎以为出现了幻觉。
韩雨桑是应金石城城主公孙无哀之邀来此,发现何满子就在前面,不像平时一样上来献殷勤,倒有几分奇怪,经过他身边,叫了他一声:“何掌柜?”
何满子回过神,疑疑惑惑道:“阁下真的是韩楼主?”
韩雨桑蹙眉道:“何掌柜何出此言?”
何满子迟疑片刻,道:“韩楼主,您上回来紫微楼是什么时候?”
韩雨桑道:“五月初六,傍晚,那日何掌柜还问我能否将这把扇子卖给你,我说不能。”
何满子看着他手中的折扇,相信眼前这个是本尊了,尴尬地笑了笑,道:“韩楼主记性真好,我跟您说,方才有个人冒充您在三楼天字七号房与红尘岛岛主吃酒呢。”
韩雨桑甚是诧异,何满子道:“楼主,我陪您一道去把此人揪出来!”
韩雨桑抬手示意他不忙,道:“何掌柜,帮我做一件事,这把扇子我便送给你了。”
何满子忙不迭地答应,韩雨桑从袖中拿出一颗十分不起眼的珠子,道:“叫人把这个放到天字七号房。”
何满子接过珠子,好奇道:“楼主,这是什么法宝?”
韩雨桑道:“这叫传声珠,待我弄明白那人冒充我意欲何为,再揭穿他不迟。”
何满子露出佩服的神色,连声道:“楼主高明,楼主高明。”便拿着传声珠,拿了坛酒,带着上菜的伙计来到天字七号房。
忆秦娥正拉着陆为霜的手坐在桌旁,语含幽怨道:“雨桑,我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陆为霜从她手中抽出手,道:“岛主言重了。”
忆秦娥蹙眉道:“你一定要与我如此生分么?”
陆为霜最看不得女子对无心于自己的男子期期艾艾,决心帮她斩断情丝,道:“我与岛主从未亲近过,又何来生分一说?”
“你!”忆秦娥又爱又恨地看着她,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何满子在门外道:“两位,何某来送酒。”
忆秦娥神情有些不耐烦,开了门,让他们进来。
何满子放下酒,趁着伙计上菜的功夫,不着痕迹地将传声珠放在一只花盆里。
待他们出去,忆秦娥又看了眼顶着韩雨桑外貌的陆为霜,纤长的指甲刮着桌布上的纹路,声音低低道:“这些年你总是一个人,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过去我是俗世赌坊里的黄毛丫头,自知配不上你,可是如今,论身家,论修为,我也不算辱没了你罢。雨桑,修仙之路如此漫长,有个人陪你不好么?”
这番话陆为霜听着耳熟,想了一想,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霜儿,你何必总拒我于千里之外?你既然回不去,往后日子还长,让我陪你不好么?”
“不是一路人,怎么陪呢?”不知不觉,陆为霜便将当初的答复说出了口。
另一间房里,韩雨桑由传声珠听见这话,不由怔住了。
“怎么不是一路人?”忆秦娥费解道。
陆为霜不作解释,只道:“岛主好身家,好修为,理当找个疼你爱你的人共度此生,何苦在我一个瞎子身上蹉跎岁月?”
忆秦娥道:“别人再好,都不是我十二岁时遇到的那个人。”
说着这话,堂堂红尘岛主,化神高手,竟红了眼圈。
陆为霜长叹一声,决定给她下一剂猛药,薄唇微动,道:“岛主,实不相瞒,我……不能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