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桃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陌生的床,陌生的装饰,硬邦邦的床板硌得她浑身发疼,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她愣了半晌,忽地想起来昨夜的荒唐事。
白大哥才走多久,她就这样被人夺了身子?
也不对,好像是她自己硬求着对方上她的……
不不不,分明是别人给她下了猛药,她才是受害者才对。
纷乱的思绪惹得她心烦。难得睡了这么长的一觉,她才懒得想这些。
桃儿伸了个懒腰,起身。
昨夜染得遍布污渍的床单、扯碎的衣裳,自然是已经换掉了。展皓云卧室装饰简朴,除了墙上悬挂的一把青铜剑,和一副雪中红梅图,其余便只剩下些笔墨书牍。而这卧室主人,则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昨夜还云雨之欢呢,今天就跑路了?桃儿心中嗤道:这位名满天下的展大捕头,在儿女情事上未免也太人渣了些。
开封府毕竟是官家,与她一个小小贼子怕是八字反冲,还是不宜久留的好…… 白景崇在京城内商户不少,他的大管家也认得自己,倒不如直接去投奔他?
想到这里,桃儿一个骨碌从床上蹦起来,这就想往门外跑。
蹑手蹑脚出了门,却听一个冷飕飕的声音在背后道:“桃儿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像是耗子嗅到了猫的踪迹,桃儿一听展皓云的声音,条件反射地一个立正,转头,心虚道:“我这睡了这么久,出来散散步、对,散步。”
展皓云板着一张脸,一身官服,显然刚下了公堂。他身边跟着个几个侍卫,侍卫身后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婆子并几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以后她们几个就供你使唤了。”展皓云不仅脸冷,声音也毫无起伏,“散步可以,只是你别忘了,官妓非旨不可脱贱籍,九王爷用了好大的本事才从天香苑讨了你,又把你给了我们开封府,你身契可都押在这儿呢。若是你消失了,你那被流放的爹爹怕是百里之外也要凭空背了你的罪过。”
桃儿嘴角抖了抖,一脸熟练的假笑顿时有点绷。
“展大人倒是真真铁面无私,昨夜还……今日倒翻脸不认人了。”
桃儿一句话说了一半,看向展皓云的眼神不知道是暧昧还是讥讽,倒叫旁边几个小丫头红了脸。
“昨夜本就是意外……是我对不住你。”展皓云脸色也有点窘迫,干咳了两声,道,“你是白景崇身边的人,我既要捉拿他,按说应当把你下了大狱的,看在……”他顿了顿,“以后你住偏院,非我许可不得随意进出。”
说罢,甩袖进了书房,倒像是仓皇而逃。
桃儿翻了个白眼,在侍卫的带领下,去了她的偏院。
屋子里,展皓云喝了杯冷茶,润了润干燥的喉咙。
他志在惩恶除奸,一心扑在开封府的公案上,从来对女子并无什么想头,更何况秦楼楚馆不三不四的姑娘。
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载在了这个桃儿手上。
第一次见面时她便一身薄纱、酥胸半露,没长骨头似的依偎在白景崇身边,让摸便摸,让亲便亲,一看便是一副淫贱模样。当时他未做多想,回头却忽然想到,那夜他追逐的小贼,分明身量颇轻不似男子,倒像是个小姑娘。
若不是那日撞上白景崇这个江洋大盗,怕是他也不会事后了才反应过来!
此后他便派人盯上了这个小丫头,顺便打听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一打听不要紧,却发现这丫头来头不小。
七年前,黄河决堤,华北一带闹了一场不小的旱灾,朝廷赈灾的银子发下去无数,却拦不住这流民一批接一批涌到开封城脚下。当今圣上震怒之余,亲命钦差下去探查,牵连出贪污银钱的大大小小蛀虫无数,一路的全都革职抄家。
自然,京城也有不少官员牵涉其中。然而京城权势盘根错节,罪魁祸首竟是一个也动不得,便只革了几个小官的职,其中便有正五品官员、观察使陶行端——治了个勾结地方官员,贪污受贿。全家流放,未婚女眷打入贱籍,为奴为娼。
而她,便是当年陶行知陶大人的独生嫡女——陶青城。入天香苑后改了个名叫做桃儿,竟然是做了妓女。
平素官员子女堕入贱籍,除了受不了打击寻死觅活,便是身子娇贵经不住贫苦生活的糟践,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她倒好,一路养得白白胖胖不说,倒跟他的死对头——大盗白景崇搭上了干系。
大贼带着小贼,这连环失盗案总是其中一个做的。扣住她,不怕捉不住白景崇的马脚。展皓云算盘打得不错,却没想到载在了宋沐风的乌龙上——不小心跟这小贼有了肌肤之亲。
看她昨日那副淫荡模样,又未见红,虽说买了她初夜,她却显然已经不是处子。展皓云越想越觉得急火攻心,不知道是昨夜不上不下的一场性事吊得他难受,还是今天早上的冷水澡洗得不爽,亦或者是……听着她一口一个“白大哥”,有点……拈酸吃醋?
最后一个念头干干脆脆地被展皓云掐死在了潜意识里。
食髓知味,今日他竟在公堂上满脑子回放昨夜的旖旎情事,险些在一众捕快前硬了个当场,气得他出门便令人带了侍卫同几个新买的丫头婆子,准备把这妖精似的小妮子关到偏院软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