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忙碌了大半天的伯纳诺刚回到警局,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黑人,正旁若无人地翻阅着他桌上的文件。
「FBI的人,」正在收拾桌面的老夥计拍了拍伯纳诺的肩膀,低声道:「上头怀疑胡安的死与黑帮有关,派人来配合调查。」
「案子都结了,还配合什麽调查?」伯纳诺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但还是挤出了热情的笑容,朝那名FBI探员走去,「欢迎来到灰鹅镇,我是警长伯纳诺,请问该怎麽称呼您。」
对方掏出FBI证件展示了一下,「哈根,FBI,来调查胡安·施密特的离奇死亡。」
「离奇死亡?哦,不,我不知道你听那些报告人员说了什麽,但如果你看过现场,你会马上明白:那只是一次激情之下的自杀而已——」伯纳诺挺着自己引以为豪的肚子,自信地说道,「这个街区已经七年未曾发生与黑帮有关的案件了。」
「我们也是经过了大量的调查才发现胡安·施密特表面上是一名普通的男妓,实际上掌控着周围几个区的武器资源,是一名资深的武器供货商。」
「军火贩子?」伯纳诺皱起了眉,「哪有军火贩子当男妓的?在他们看来,那可一点儿都不爷们!」
哈根不为所动:「但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确实是这样的。」
伯纳诺粗声粗气地询问道:「我能看看麽?你所说的证据。」
「我会向上级申请,但那需要一点时间。」
「我倒是希望你在来这之前就提前考虑好这些,把准备工作都做完,」伯纳诺抱怨了一句,「你需要什麽?」
「我看过了跟案件有关的记录,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跟目睹胡安死亡的第一证人——卡拉·林小姐有个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哈根将双手交叠在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等到实验楼里的所有人都离开之後,林至然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透射电子显微镜室的大门,并将自己准备好的血液涂片放到了载物台上,而後打开设备,开始调整放大倍数。
当放大倍数超过1000倍後,红细胞中的一个活跃的目标突然变得明确起来。林至然精神一振,将目标调至目镜正中,继续放大倍数进行观察。
当目标被放大到1200倍时,林至然终於清楚地观测到了那个未知目标的模样——那是一个米粒状的未知生物,有着透明的外壳和类似内脏的身体结构。该生物体在离开体内环境30分钟过後,仍然可以在血液涂片的成分中自由游走,显然具有极强的生存能力。
林至然赶忙换了自己的唾液涂片,果不其然也在唾液之中发现了类似的生物,但形态上似乎和血液之中的略有区别,相较起来要更加纤长一些。
就在林至然打算取自己下体的体液继续研究时,她的手机响起,显示有一个不知名的号码正在试图联络她。
裤子都脱了的林至然并没有打算搭理这通电话,但对方显然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即使是在被多番挂断後依然坚持不懈地拨打着。
林至然没有办法,只能草草刮下了一些液体,穿好裤子之後赶忙接通了电话。
「喂?请问是卡拉·林女士吗?我是警长伯纳诺,我们昨天见过,你还记得我吗?」伯纳诺的声音透过电话信号传过来,将林至然的记忆唤回了那个雨血交加的时刻。
林至然赶忙叫停了自己脑海中的回忆,试图专注於眼前的对话:「——我记得,您好,请问有什麽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了与死亡的胡安先生——也就是凯文——有关的一些新线索,想要再与你聊聊,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林至然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略一思考过後,认为这也是一个从警方处获知凯文死後变化的好机会,便改了主意:「我今晚在学校的实验楼值班,楼里不允许外校人员在夜间出入,明天下午四点後,我会和同学换班,在那之後的一天内我都是有空的。」
「稍等。」伯纳诺静音了麦克风,转头向探员哈根转述了情况,哈根不太满意明天下午见面的安排,询问是否能够提前。
「能再提前一些吗?」伯纳诺只能再次询问林至然。
「上午九点之後,如果你们方便来学校找我,也是可以的。」
伯纳诺看向哈根,哈根似乎依然不是很满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九点,我会和同事一起去学校找你。你在什麽位置?」
「我在生物系的实验楼。从红树林旁边的那扇门进学校後直走,五百米後左转,就能看见一栋黄色的矮楼,建筑物的侧面嵌有DNA形状的装饰。」
「红树林……进门直走……五百米……黄色……矮楼……DNA……」伯纳诺一边重复着林至然所说的话,一边在纸上潦草地记录着。等记录完毕,他又对着记录的内容向林至然原样复述了一遍,并确认道:「没错吧?」
「没错。」林至然确认道。
「那麽,打扰了,明天见。」
双方相互道别,然後挂断了电话。
林至然放下手机,刚要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动作,就听见楼下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不希望自己偷用设备的事被撞破的林至然赶忙走出了显微镜室,并小心地掩上了门。
她装出一副在休息的过程中被打扰的样子,打着哈欠下了楼,却见下午便和萨拉结伴离开了实验楼的克里斯面色酡红地靠坐在墙边,一看就喝了不少。
林至然下意识地要去扶他:「你怎麽过来了?」
克里斯见她靠近,傻笑着朝她伸出了手,却因为没有掌握好距离而扑了个空,整个人又往下滑了几寸。
「——你手机在哪?我帮你联系萨拉吧?」林至然托住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衣兜里翻找起来。
克里斯嘿嘿笑着,抓住了林至然翻找的手,并一脸邀功的表情看着林至然:「我——跟萨拉分手了。」
林至然:?
她完全没读懂他的表情与语言之间的联系。
「——因为,因为——」好在克里斯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很快就撅着嘴将缘由和盘托出,「她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说你、古怪、说你——假正经——」
林至然愣了有小半秒钟,然後突然醒悟过来。她飞快地甩开了克里斯的手,起身跑到放置检验器材的柜子前,找到了一团无菌棉球、一只消过毒的取血针、一只唾液留存管以及一管真空采血管,然後带着这些东西,回到了克里斯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开始采集克里斯的唾液和血液。
克里斯全程傻笑着任她施为,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只是在林至然取完了样本转身要走的时候,露出了一种泫然欲泣的表情。
但这并没有拖住心急如焚的林至然的脚步,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很快便消失在了克里斯的视线里。
克里斯见林至然消失,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去追,却因为酒精的影响而难以保持平衡。他只能扶着墙边的扶手,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点一点地顺着扶手向楼上「蹭」去。
林至然快速地完成了对克里斯的唾液和血液涂片的初步处理,在等待细胞染色的期间,还不忘把在楼梯上磨蹭的克里斯拖进了休息室。
好在,克里斯除了对着她傻笑之外,并没有出现与威廉相似的发情迹象,不然的话使她头疼的对象很可能要翻倍。
——可是同样是摄入了她的唾液,为什麽克里斯与威廉的症状不一样呢?
这个疑问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并且归类进了「待解决的疑问」之中。
尽管克里斯没有发情,却也表现得过於粘人了些。
每当林至然有离开房间的意图,他就会露出或委屈或难过的表情,并发出小兽一般的呻吟,好似只要林至然抛下他离开就会犯下某种滔天大罪。
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住脚步,饶是不想惹麻烦如林至然,也有些心中冒火。她忍不住压低了嗓音,厉声吩咐道:「安安静静在这里等我,不许再弄出奇怪的声音。」
克里斯委屈地将被子拉到脸上,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没有再发出声音。
林至然回到实验室,将处理完的载玻片拿到了显微镜室里,再次观看了起来。
正如她所预期的那般,克里斯的血液和唾液中也有椭球形的透明的生物存在,但体积上却比她体中的生物要小得多,而且外型上一头尖一头扁,有些像缩小了无数倍的鸡蛋。
她一边懊恼於自己没有事先准备好威廉的血液样本,一边仔细记录着她与克里斯体内的生物的形象。
林至然在记录完了这些样本之後,重新从下体刮取了适量的阴道液作为样本,并在简单的染色後放置在了透镜之下。
又一种圆柱状的生物在澄澈的体液之中漂浮着,游走着,向观察者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林至然清楚地记录下了观察的结果,并将显微镜室还原成使用前的样子,然後关上了门。
经过今晚的研究,她证实了一部分原先的猜测,遭遇了更多的问题,同时在之前猜测的基础上有了一些更进一步的猜想,
为了检验这些猜想,她或许得从喝醉的克里斯处获得一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