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很重视仪式感的人,但是李存根较之陈娇还是要好点,不管大节小节,会记得给陈娇送纪念礼物。陈娇不爱整理那些东西,最后也是他保管。
关于求婚想了好多种方法,不但咨询了王叙何书的意见,兴冲冲跑去网上搜索,好些个场面挺好玩又隆重的都被记下来以当备用。
陈娇最不爱出风头,像是当着很多人的面被求婚,从心底就是拒绝的。唯恐他搞得太花里胡哨,到时候不配合不行,干脆地不再装作漠不关心的态度,提议还不如出门去玩,也就当仪式了。
本来还想搞得好一点,请个摄影把现场都拍下来,等老了也是珍贵的回忆,不过陈娇不喜欢那样就算了。遗憾地将近接一本的攻略扔去书柜上积灰,转头去查旅游攻略了。
陈娇双身子并不能走太远,记得有一次出门好像看见城外有一片桃花林,当时远远望去少数几颗开了满树嫣红,现在这个时候铁定漫山遍野桃花飞舞,美不胜收。
下班之后抽空先去看了一遍,挑了一个满意的地点稍稍布置了一下,觉得满意了这才回家。
月份尚浅,工作还继续着,不过很多都搬回家里来做了。刷朋友圈发现大家都出去踏青,不免有点心痒,“咱们也出去玩吧,我想找个地方写写生,天天困在家里好闷啊。”
说着摸了摸下巴,颇为无奈摸到一圈肉,想起何书说她又胖了的话,“我想学游泳,咱们换个地方住吧,我记得学府花园那边的房子有游泳池,到时候请个私教。生产的时候就不会太费劲。”
之前分明没有很在意身材,怀孕之后体重飙升,短短几个月长了快二十斤,数据直指一百四,陈娇整个人都不好了。厨房里蒸气缭绕,浓浓的排骨汤香气弥漫满室,李存根手上带了厚手套端起砂锅,把汤倒进碗里。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陈娇翻身就躲到沙发另一边去了,明知道躲不过,还是要挣扎,“能不能不喝啊?”
站住了步子,自己先尝了一口,他疑惑地问,“你不喜欢喝排骨汤了吗?”因为鸡汤喝太多,所以想给她换换口味,老鸭汤腥气,羊肉汤膻重,牛肉汤没营养,猪蹄没有肉吃,几乎都只喝了一顿就放下了。
也不是不喜欢,因为天天都在炖汤,他现在的手艺堪称一绝,周玉芬尝过一次也说好。只是这样补下去,真的会胖成球的,陈娇不好意思说真话,“我感觉好像长得太快了,顺产好点吧,孩子太大好疼的。”
他立马有点紧张,放下碗摸着她的肚子琢磨了一会儿,略微严肃道;“可我一直严格按照医生的办法给你进补啊,昨天检查不也说了,你现在体重刚刚好。”
他像只猫瞪着疑惑不安的眼睛,上下扫视她,陈娇转身抱着枕头,闷声道:“烦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喝。”
她现在脾气挺大的,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也算了,哄人的法子他已经运用地炉火纯青,可是陈娇生气的时候,别人还没怎么着,她就先快把自己气哭。一听她微哽的声音,他就没任何法子了,小着声音说话,温柔耐心,“怎么了跟我说说,咱们一起想办法,我不就是帮你解决问题的嘛,你跟我说说,说出来我就帮你解决掉。”
陈娇抹了一把滚出来的泪珠,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变得矫情又多疑,一点点小事情就能惹得伤春悲秋,思维无端扩散,有得没得想一大堆,自己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烦,也怕别人嫌她烦。
“你别理我,我要自己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我以前不这样,我觉得现在有点不对劲。”她抱着膝盖背对他,不肯转过来。
李存根嗐了一声,语气轻松,一副她很大惊小怪的神态,“你现在怀孕嘛,医生也说了,激素分泌不平衡,情绪容易大起大落,怀孕的人都这样,不止你一个。之前我看见个事,说是一个孕妇,因为老公说了她一句,非要闹着离婚呢。还有一个,孩子怀了八个月,非说自己不可能养得活,哭着闹着要去打胎。你这有什么,比她们好到哪里去了。我就觉得你这样很好啊。”
是这样的,因为某件事情绪奔溃的时候,一旦有人说‘你这点脾气算什么,有人比你还啥啥,那才叫厉害’。那种理解认同感,瞬间就会拉进彼此距离。心里舒服多了,陈娇将信将疑,泪珠挂在脸蛋上,转脸过去,“是真的吗?你都在哪里看见的。”
他就煞有其事的样子,“网上啊,在哪里我忘了,你要看的话我给你翻翻。”
陈娇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拉着他的手放在腰上,“我说真的,真得长胖了好多,全长我身上了。”
尽管心里觉得她可爱又好笑,表面却还要一本正经,义正言辞,“怎么了嘛,我老婆什么样子我都爱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还觉得你现在太瘦了呢,你没看昨天产检的时候你在里面最瘦,我都怀疑是不是没给你吃好。”
陈娇心里彻底舒服了,使劲摇头,“我不要吃了。这样挺好的。”
他仰起头,眼睛自上而下睨着她,意味深长,“哦,现在觉得挺好的了啊。”
反应过来,陈娇恼羞成怒,捶着他胸口,“就知道你又哄我的,李存根,今晚你自己睡。你怎么这么烦啊,不理你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红着脸的陈娇拥进怀里,亲亲她眼睛,“不生气了。我没哄你啊,我就是喜欢你啊,什么样都喜欢。谁都没资格嫌弃你,包括我,我还要感谢你,谢谢你这么好,照顾肚子里咱们的小宝贝,阿娇,辛苦了。我都知道,都知道的。”
鼻腔一酸,差点又要落泪,陈娇忍住了,“你别招我,总是哭好丢人。”
他大拇指在她眼下摩挲,陈娇情绪稳定了,抬起眼睛看他,“你干嘛脾气这么好,我闹得时候你一说,我就好了,不用一直顺着。”跟他闹别扭的时候不觉得,完了会觉得很不好意思,而他从来都没敷衍过。
“我没有脾气很好,你知道我跟王叙怎么玩得好。有一次店里有人故意闹事,前头劝不听,被那些人推推搡搡,我跟王叙抄了工具就上去干架了,闹得挺大,警察都招来了。”想起来会觉得那时候挺幼稚。
“后来呢?”
“对方滋事,赔了点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时他头上碰了一条几公分的口子,缝了几针,还休息了一个星期。
陈娇记得他头上有条伤疤,茫然地摸着,“这个?”记得在他家的时候根本没有,肯定是出来后伤的。
“就是那个时候。”他轻描淡写。
“我当时在干什么?”记不起来,他们重逢之后,没见他打过架。
李存根笑了笑,有些苦意但是更多坦然,“那个时候,我刚从苯酚厂出来,你求我不要去打扰你,我就忍着,忍得受不了脾气就很暴躁。有时候也想活不成算了。”很自暴自弃,每天虽然在上班,不过是一种本能,感觉更像行尸走肉。时刻都在强迫自己放弃她的念头里煎熬,独孤和求而不得的痛苦真的能把一个人逼疯。
最终还是不能就此错过她,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好工作好好赚钱,有资格追上去,给她幸福。好在,上天待他不薄,轻轻捧着她的脸,小声道:“所以你看,是你一直在救我。在别人面前你要应酬要交际要好相处,在我面前不用掩饰,有小脾气了就发,不乐意了就说,完全不需要伪装。我喜欢你,喜欢完整的你,全部的你,有缺点的你。”
“这样的话,你不会觉得辛苦吗?再深刻的感情,被灌输日复一日的负面情绪,也会消磨干净吧。”她悲观的想,即使现在越来越离不开他的照顾和陪伴。
“你会这样想,所以你没发现其实你从来都没有无理取闹过,你每一次生气我都能理解到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要接纳理解对方的一切吗?”
“那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发过脾气,你又不是神仙,还是对我有所保留?”想到这里就不舒服,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秘密了,几乎全部袒露在他眼睛下。
“对别人生的气,当然朝别人发出去了。至于你,因为跟你在一起每一天都很开心啊,没有值得生气的事情,那要怎么发火。或者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无理取闹。”他笑着要求。
“那行吧,你想怎么无理取闹。不过只有一次机会。”她信誓旦旦伸出一根手指。
“我想明天凌晨咱们去看日出。”
“就这个?”
“嗯。”
陈娇无奈地看着他,这算什么,就算平时说出来,也会答应啊。
三点多被叫起来洗脸,陈娇睡得正香,几乎闭着眼睛收拾完。身上裹着非常暖和的衣裳,冷风拂面才清醒了一点,车里放着轻音乐,好像是他找得胎教,陈娇窝在副驾驶,动也不想动。
感觉车子绕着环山公路在爬坡,听见他说,“阿娇,你看窗外。”陈娇撑开眼睛,远远的天际在黑黢黢的林海边缘划出一条晨分线,黑色到鸦青色再到橘黄色层次分明,静谧而宏大,朝着远方推进。
车子停在山顶,下车步行半个小时,到了整座山视野最好的地方。青山层层叠叠,那层橘黄渐渐变成火红色,太阳的光线如同射线延伸向四方,温柔的光辉照在她脸上。陈娇鼻尖微红,定定看着,一直到那颗蛋黄跃出山尖,霎时天光大亮,世界开始苏醒。
“阿娇。”
听到声音转过身,陈娇直接愣住了,因为上来的时候天色灰暗,周围什么都看不清晰,只闻到浓郁的桃花香气。望眼望去一片桃花海,无边无际,粉色的白色的占满整个视野,白纱帐起,葳蕤繁华。山间晨雾薄薄,无数桃花树隐匿其中,如临仙界,琪花瑶草,美得惊人。
李存根单膝跪在她身后,眉目如画,眼神深邃,所有想说的话都蕴含其中,最后也只是化为最简单不过的一句,“嫁给我好吗?”
这一瞬,所有的顾及都被抛之脑后,他们都毫无顾忌献出自己一颗滚烫的心,陈娇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