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鸾因着谢寰耽搁了一会,收拾妥当之后,索性径直将谢寰抛在脑后,带着人便急匆匆地去了储秀宫。果不其然,待她到了储秀宫时,内侍局同尚宫局的大小主事,几乎都已经来了。
跟着王尚宫早安排好的侍女,苏鸾目不斜视地穿过侧殿的一众人,在他们退后躬身之中,一路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上首照旧是王尚宫同冯时两人,二人下首分坐着内侍局同尚宫局的人。见的苏鸾进来,王尚宫微笑着对她点点头,却是冯时开口叫她坐到自个下首。
苏鸾也没推脱,只笑着对给自己让了座位的内侍点了点头,这在场坐着的人,近些日子与她打了许多交道,与这位造办处的大管事,自然也是来往颇多。
“陛下特意叫我跟三娘你嘱咐一句,这是你头次辅助贵妃娘娘主持秀选,切莫紧张,只如常处事便是了。尚仪的职司本就是兼具沟通前朝与教化内闱,二者同样重要。秀选是内闱第一等大事,切不可懈怠。只是,陛下的御前也离不得你,待这些秀女入了宫安顿下来,你便速速归来。”冯时见她坐下了,便微笑着开口,声音不快不慢,声调也平稳妥帖,若是不看他的脸,当真觉不出这是个内侍,“底下的人,若是有玩忽职守的,你也尽管处置。宫正司,可不止是用来教宫规的。如此,辛苦尚仪了。”
“是。下官谨尊陛下教诲,定恪尽职守,全力辅助贵妃娘娘。”
“如此,这储秀宫便暂交给你的手里了。”王尚宫在冯时说完话之后,也微笑着开口,“这些日子,你定然是要忙碌的很,切切保重身子。”
“是。”
“行了,咱们这也就走了,你自个交办事项吧。”冯时点了点头,看了王尚宫一眼,两人便一起站直了身子,“等三娘忙过这阵子,咱家还有好些字画,要劳你掌眼。”
王尚宫和冯时今日来,不过是给苏鸾压压阵,至于名义上主持此事的徐贵妃,更是半点庶务不管。这倒不是她自个甩手,只是宫规如此。
自废后也就是谢寰之母,去世之后,皇帝便刻意加重了尚宫局和内侍局的权柄,如此之举,便将此前几朝皆是形同虚设的女官制度重新捡了起来,如此十年,隆昌一朝的女官竟因此成为了历代以来权柄最重地位最高的一群人了。
苏鸾坐在方才王尚宫的位置上,目光缓缓扫过底下的管事们,只微微一笑,道:“这些日子,诸位都比本官辛苦,客套的话敲打的话,我便就都省了。这会本官也只剩下一句话要说,我能管到便只是也只能是在座诸位,你们手下的大小宫人,都需得约束好了,若出了什么岔子,若贪了银钱,如此种种,什么后果,自己也能掂量出来。”
“若有胆敢搅乱内闱之人,便是藐视皇室。”苏鸾接过青璇手中的手炉,只觉得自己这会捧着手炉,端着架子的模样,倒当真称得上一句威仪赫赫,“以及,胆敢与外头互通有无的,丑话说在前头,夷九族。我知道,诸位都多多少少认识些外头的人,其中也不乏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只是,我劝你们一句,这富贵,要先有命才能得,没等那人成了主子,你先成了个孤魂野鬼,值不值呢?”
“我的话,说完了。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开宫门迎这些人入宫了,诸位各自去忙。此后的月余,便照着先前定下的规矩,各司管事每隔一日单独见我,每隔三日我们在此共晤一次。辛苦诸位了。”
“十年前的某一日,我也同他们一样,就在这进宫的甬道上。只是,这些小主是自个走进来的,我呢,是叫人赶着进来的。”皇宫北角门的城楼上,苏鸾与陶嬷嬷一道瞧着那些正在入宫路上的秀女们,“你说那一日,会不会也有人这样站在这,看着我?”
“这并不重要。”陶嬷嬷接过她手中的香炉,为她整理了下披风才缓缓道,“眼下,您是站在这城头的人。”
“您说的对。”苏鸾微微一笑,“那几位给我递牌子的夫人,打发了吗?”
“那几位伯夫人您不见倒是成,只是安国公夫人、临江候夫人还有王大学士的夫人,不好不见。”
“嬷嬷,我刚对众人说了那样一番话,这会便自打嘴巴,可不好。”苏鸾摇了摇头,目光仍旧落在那群秀女身上,北角门是皇宫的侧门,这条长长的甬道,通往的地方正是掖庭,这群女孩子要先掖庭接受一轮极为残酷的筛选,只有一成的人,能够有机会进入内宫成为女官或是妃嫔宗妇,其余人等,不是被遣返便是会被留在掖庭为奴为婢。
“这三家的公子,可都是在弘文馆陪伴太子读书的。”陶嬷嬷的语气还是谦恭的,“且这次选进来的都是嫡出的小姐。”
“嬷嬷。”苏鸾摇了摇头,“若是这几家的男人想与我相见,我不会避嫌。可夫人们,这个节骨眼上,现用现交,于我而言,是麻烦更大一些。”
“我是女官,而不是妃嫔。”苏鸾终于从这些秀女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陶嬷嬷,而后微微一笑,“既然是女官,我便该做女官该做的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才是本分。”
“只是,这些后宅女眷,此时不交,待日后用上才真是来不及。”陶嬷嬷难得反驳了苏鸾一句,“您不需要做什么,就听她们说几句话,再略略给些照拂,便能交下个人情啊。”
“嬷嬷,她们求的是照拂吗?”苏鸾听了陶嬷嬷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是尽数收敛,“如您所说,这些第一等的外命妇,若只是给自家的女儿求些照拂,何必找上我。她们不知道,找上我要付出更高的代价和诚意吗?杀鸡焉用牛刀,能求到我跟前的事,多半都是会让我也为难的事。所以,不如不见。”
“她们没有决定付出多少的权力。所以,她们若是真有所求,就叫那个能说了算的人,到我面前来。”苏鸾的目光一凛,语气不咸不淡,却叫陶嬷嬷觉得威压在身,“您若是不好回绝,便拿这句话去说好了。”
“你对我说过,我在宫里安身立命的资本,不过是我父祖以性命为我换来的这几分陛下跟前的情面和殿下对我的喜爱。”陶嬷嬷终于在她冷冽的眼神之中,支撑不住,跪在了她的脚下,苏鸾的眼光缓缓从她身上移开,陶嬷嬷视线所及,只有她缓缓随着脚步而摇曳的裙摆下角,“这句话,我从来没忘过,也不敢忘。倒是嬷嬷,似乎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此处风光开阔,你就在这好好想想,想清楚了之后,便替我去回绝了这几位。”
苏鸾缓步走下城楼,底下早有一群宫人在此等候着她,安七露出个笑容,上前来迎上她,识趣地不曾有半点好奇,为什么陶嬷嬷没有跟在她的身边。
“义父给奴递了这张条子。”跟在苏鸾身边,一道往掖庭而去,安七的声音拿捏的恰到好处,叫身后人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却能叫苏鸾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有几个资质颇好的姑娘,陛下属意给东边留着,虽说前次东宫已然拒绝了,陛下却没打消这个念头。”
“至于,要指婚给宗室的姑娘,义父说您应当比他更清楚,若有什么消息,也盼着您提醒几句。”
“自然。”苏鸾点了点头,“冯内官费心了。”
“今日我不在前头,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昨日隐约听见,安西的那位,又出了些岔子?”眼见着就要到了掖庭,苏鸾顿住脚步,身后的宫人,皆是低头站在五步开外,倒是被调教的很好。
“那位来京城的路上,失踪了。”安七点了点头,“御前还在压着这事,奴过来的时候,仿佛咱们殿下已经有了眉目。”
“不管这位魏大人眼下是个什么情况,该准备的,半点不能松懈。”苏鸾点了点头,才又重新走动起来,“我近来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且多上点心。”
“是,您放心。”
“尚仪大人。”“尚仪大人。”“尚仪大人。”
此起彼伏地问安声,在苏鸾踏入掖庭时,便响起。叫那些本就难掩好奇却被约束着低眉顺目的秀女们按捺不住,偷偷抬眼也去瞧她。
苏鸾却只当没有察觉到那些目光,只是微微一笑,道了句:“今日你们都辛苦了,本官奉贵妃娘娘的旨来这一道陪着,你们不必拘束,只一切如常就是了。”
苏鸾不知道,自己在消息灵通的贵女圈子特别是京城贵女之中,是名气极响亮的人物,各家女眷在家中女儿入宫之前皆会将宫中的人事关系细细给她们梳理,不论是想要在宫中争上一席之地的还是只求着落选回家的,都是要学的,不求得益,但求不要得罪这些人。
而宫中现下的高位妃嫔和女官之中,唯有苏鸾是生面孔,几乎称得上是横空出世,又有个无用却强悍的背景,而苏鸾此前几乎无处可查的些微踪迹,叫这些外命妇想要猜测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都难得很。偏偏她又是此次秀选实际上的主事,便只能更加谨慎地嘱咐自家的女儿,千万不要贸贸然得罪了这位年轻的很的高位女官。
“她们对您都好奇的很。”安七站在苏鸾身后,目光却是毒辣,“没有城府的,早把探究两个字,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不过,也有些,始终没有抬头看您的。”
“记住她们。无所求和所求甚大的,都很有趣。”
“是。”
“我今日便就在掖庭坐着喝茶了,你这会不必陪着我。去吧。”
“是。”
“再叫个可靠些的人,去留神陶嬷嬷,她和外头的那些关系,我也好奇的很。”
“奴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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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鸟要搞一件大事情...关于苏鸾的剧情,大概不会有什么跟后宫的女人们缠斗在一起的事,心机女配会有,但都是苏鸾的友军!小仙鸟的格局,可是要配得上她的名字的...
(小黄文也要有大剧情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