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知安第二次出嫁了,同样的十里红妆万人相迎,不同的是这比上一次早了五年。
这一年,他们云国还未式微无需依附赵国而活,而这一年的知安也才刚刚及第,还没被庶姐算计被栽种一名为长生毒的蛊。
她前世死后魂魄被拘在赵王宫百年,看着她的夫君派兵征战统一九州十三国大肆苛政暴行最后被后人推翻了他一手建立的王朝,就像个疯子一样。
王朝更迭不过在十年前,赵国覆灭的那一天天生异象她被吸入空中旋涡之中,再次醒来之时居然回到了自己及第的时候。
可知安还没来得及庆幸,一封云王和亲的诏书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与前世别无二致。
可这一次,顾星辰还没远赴东桑为她求医,云国既无王子亦无大将,前世送亲的活自然是给他揽了下来。
她向来是得过且过的性子,坐在车轿上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知安猜想着前世的赵王也瞧不上自己,这一世大概也是瞧不上的,若不是那场宫宴的以外,她还是小小的无人问津的亡国云姬。
……
隔着竹帘,隐隐约约能看见里头正倚着桌台浅眠的小姑娘,顾星辰叹了一口气,知安自八岁误入禁地被腌臜东西吓得大病不起落下了痴傻的毛病,七年来没有半点好转,云王和云国的大臣们也因为有了新的继承人渐渐放弃了她。
倘若在云国他还能将其护在手心,可到了赵国他除了托昔日的旧友帮衬一二以外便再无他法了。
更何况,赵国君主暴戾无常,早年更以征战邻国屠杀俘虏为乐,知安去这样的人身边他放心不下。
晚间,赵国边境的驿馆到了。昏昏沉沉睡了整一天的知安被侍女轻声唤醒。
小姑娘无措地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的人,睫毛如蝶翼扑闪。她梦见了前世,反应有些慢,仿佛还未从那场曼丽富华又残忍血腥的宫廷梦里挣脱出来。
侍女掀起竹帘的一角,看着自家傻乎乎的殿下忍不住催促道:“公主,孟将军在外头候着了。”
孟将军,赵国的迎亲使。
知安点点头起身往外去,她记得孟将军,在后来成为赵峥统一九州必不可少的助力的孟宴,这一次依旧是他啊。
顾星辰翻身下马,同孟阗说了几句官话便站到了一处,安静等候知安下来。
两人仿佛是天生相斥一般一左一右笔直地矗立在驿站门口两侧,孟阗也不自讨没趣,静静地等着云国的公主露面。
云国盛美人和酒,而云国这位空有美貌的傻子公主更是让云国人唏嘘、他国人好奇。
孟阗只是看了一眼立马移开了视线,可依旧能感受到知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瞧得不自在极了,也不知这云国的公主一直打量自己。
虽然长得很像,但好像又不是他呢。知安想,细细打量了星辰哥哥身边的人,得出这样的结论。
前世的知安不喜欢这个老是欺负自己又莫名其妙生气的少年将军,同他是相看两厌,可毕竟也是相处了几个月,得知他比自己还小上一岁。
不至于看上去如此显老,仿佛比自己大了十来岁的模样。
知安腹诽,忍不住又多看了孟阗几眼。
殊不知一双桃花眼水波流转落在他人眼里生了别番心思。
她这番盯着自己是要作何?孟阗自小沉迷于兵书奇术,是个实打实的武痴,西赵出名的奇人。接触的女人不过是祖母和自己独子的母亲两个罢了。
如今面对知安赤裸裸的目光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孟阗思绪间,不远处的小姑娘像是崴脚了般脸色煞白,径直从马车上跌落下来。
云国的美人和酒皆是精心养出来的,这也导致了美人的娇弱易碎和酒的昂贵难求。
知安也不知道为何她脚踩的人凳会突然倾倒,这是上一辈子没有发生过的意外。顷刻间金色的步摇掉落,黑发如瀑布泄落开来,惊心动魄处时间仿佛被定格了般。
孟阗接住了扑入怀中的姑娘,她显然是还没回神过来。
为人凳的奴隶跪在她红裙摆边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求饶,他是最下等的宫奴,本是用了心计才和那个怪人换了此次最为轻松的活,可哪里知道公主踩下来的那一刻四肢如同针扎了一般疼痛。
“公主,你没事吧?”顾星辰万万没想到经过训练的奴隶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所幸身侧的男人反应快,不然的话……
知安扯住顾星辰的袖子,委屈道:“星辰哥哥,疼。”她的脚踝处跟被针扎了似的疼得厉害,软软地贴在顾星辰的身上。
顾星辰摸了摸她的脑袋,将知安横抱起来大步往王室的行宫走去:“臣宣军医来。”
孟阗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禁挠头,不就是脚崴了吗?她真是他平生所见最娇气的女子了。
“将军,这个奴隶该怎么办?”
一旁的副将询问孟阗,他想了想,说:“宫律处死。”云国的奴隶本该由云国的法律制裁,但他伤害的是赵国的王姬。
赵国的王姬啊,孟阗也不知道自家那位是犯了什么毛病,一觉醒来斩杀了赵太后也就是自己生母的所有宦官,不管赵太后怎么哭闹也要她那些男侍杀个一干二净。
西赵人生来喜爱杀戮和交媾。为其人上人的王族更是如此,太后不过四十出头,正是性淫重欲的年纪,身边的男侍皆不是秘密了。
王上突然下了这样的命令,他若是太后也不能理解。
这还不算,王上向来厌恶异族人,当年云国也是北齐的兄弟盟国之一,怎么又想要同云国和亲呢。
孟阗想不通,只希望这个娇气的公主能活得久一些吧。
随行的云奴目光落在被拖走的奴隶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心情自然是极佳。
他卑贱苟活此生无所求,唯有一执念不可犯。
倘若有触及者,那便……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