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用拖布吸干地面上的水渍,你便抱着它走出浴室,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后就和它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上。
把书调转过来,你才发现自己刚好拿到了昨天闺蜜送你的《窄门》。你有些开心,安德烈·纪德是你最偏爱的作者,他总能精准的剖析人性,他笔下的人物都有完全不同的性格、好恶,他们复杂、灵魂里充斥着各种欲望,身上显露出矛盾的个性。但你却总能从他们身上得到看到和自己相似的一面,与他们共情。你甚至能通过这些人物去对视纪德的眼睛,知晓他也同你一样孤独又快乐,寂寞又放浪,骄傲又自卑,残忍又善良,热爱生活却又追逐死亡,矛盾的活着,好像不曾虚度光阴,又好像一无所有。
正当你沉浸在这样落寞的情绪里时,旁边安分许久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你情绪的低迷,贴近你不停的舔蹭你的脖颈,你被蹭得回过神,无奈地笑笑,抱紧它亲了亲它的小脑袋道:“谢谢你呀。不如你就叫安德烈吧,当然了,是快乐的安德烈。”
小家伙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新名字,它“呜,呜”地叫了两声似是应声,又讨好似地舔了舔你的脸颊,一双水亮的眸子眨啊眨。
今天实在是费了太多体力,才看了一会儿书,你就有些困了。起身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盯着微波炉发呆的时候,你才想起回家之后还没给小家伙喂吃的。奈何,你翻遍了冰箱,也只找到了几颗鸡蛋和常年备在冰箱里的一排排牛奶。你微微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鸡蛋和牛奶,倒进碗里搅打均匀,放进微波炉里叮了一分钟。
当你端着简易“布丁”走回客厅的时候,小家伙正看着茶几上的萨摩毛毡发呆,就像静止了一样,你甚至产生了它有些悲伤的错觉。
“安德烈。”你小声地叫了它一声,它才回过神,你把布丁放在地上冲它招了招手,它便咧开嘴跑过来。你摸着它的小脑袋抱歉地说:“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吃的,你今天就稍微忍耐一下吧,明天我会给你准备很好吃的肉肉哦。”
安德烈像是感受到了你的歉意,它抬起头,用沾着点奶香的脸颊蹭了蹭你放在它头上的手,然后又认真的吃起来。它吃饭的样子很乖,不会弄的哪里都是残渣,慢慢地舔拭、咀嚼、吞咽,像个举止得体的小王子。你专注地看着它,又一次在心里感叹自己带它回家可真是件幸运的事。
安德烈今天洗得香香的,很干净,你便决定把它带进卧室睡,白天刚下过雨,夜晚还有凉意,卧室开着空调总归要比客厅暖和一些的。于是,洗完盘子,你便抱着安德烈回到了卧室。你从壁橱里找出一床厚被子,稍叠了下后铺在地上,安德烈便机灵地走到被子上爬下。你拍了拍它的头,便转身上了床。就着床头柔和的灯光,你看向安德烈,柔柔地说了句:“晚安。”
而后,熄灭最后一丝光亮。
“樾绪,乖,你先走,我马上就会追上你的,相信我,我一定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相信我好吗?”
“樾绪,快跑,别回头,我爱你,记住了吗,你要活着记住这份爱,我永远爱你。”
你是谁?
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脸。
为什么你痛苦地嘶吼扯得我的心也在钝痛呢?
你在奔跑,脚掌被尖锐的石子划破,跌倒过无数次,膝盖变得血肉模糊,可你还是不敢停下来。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奔跑,可你似乎格外信任那个让你快跑的人,你相信自己在被很多东西追赶,你不能被那些东西追上。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你,如果你被追上的话,你就辜负了那个人。你的心好痛,你全力奔跑,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回头看,你想看看那个人,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你还是想记住他最后的样子。
最后的吗?
为什么你会默认那是最后呢?
不对。
不对。
不是这样的。
他说过会追上你的啊,他不会骗你的。
不会的。
你摇摇头继续拼命地向前跑,却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铁器刺穿肉体的声音。
你停下奔跑的脚步,慢慢回身。
远处的白影慢慢向后倾倒,他的长发向上飘起,随风轻轻浮动。
“樾绪,我永远是你的,可不要抛弃我哦,记住了吗?”风里飘散的樱花落在少年银白色的长发上,他取下一朵,放进你的手心。
你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你知道他是笑着的,那狡黠的笑容,你再熟悉不过了。
你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可你知道,你爱他,你只有他,只有他。
“不要。
不要。
不要离开我。
求你了。”
你对着倒下的身影大声的哭喊道。
你不再奔跑。那些东西追上来了,它们紧紧的缠住你,用利刃划开你的皮肉,吮吸你的血液。你不再哭喊,你知道他不会来了。“就这样死去吧,和他一样,死去吧。”你闭上眼,坦然的接受死亡,你似乎看到他了,银白色的长发,飘散的樱花。
“你来接我了吗?”你微笑着想。
“樾绪,找到你了。别怕,我来救你了。”熟悉的,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
束缚被斩断,你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你颤抖着流下泪,嘴角却是弯着的。
密闭闷热的房间,床上的女人却流着冷汗,浑身颤抖不停,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什么,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须臾,一只细白枯瘦的手点亮床头的灯。床面微微凹陷,女人似乎得到了安抚,不再颤抖,反而露出幸福的微笑。
昏暗的房间,只有床头那盏泛黄的壁灯透出的一丝微弱的光亮,笼出床上一双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