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产品的私密性，首先体现在外观上。和传统的乳夹外形不同，度象的这款2090年度预上市的X系列微电夹，仅有大拇指夹盖大小，做成胶囊形状，顶部有椭圆形小口（边缘有弹性），小口里还有极小的硅胶迷你仿真舌，通体白色，装在专用的充电小盒子里，看起来竟和市面流通的蓝牙耳机有些相似，在隐蔽性上做足了功夫。
它的大小是可以伸缩调节的，咬合面积最小可至男性乳头大小（约0.5平方厘米），最大可达C杯女性乳晕外扩2厘米范围，基本可以满足各类用户群体的偏爱需求。
按开开关，和手机上的app自动匹配上。这款产品主打的是“个性化定制”，也是度象区别于其他成人用品公司的最大特点。
接下来app询问了笔者一些个性化的偏好问题（笔者作答用加粗标出）：
1、用户个人基本情况：（年龄：22；身高：165cm；体重：49.9kg；性别、籍贯、性经验等未做答）
2、胸部size：A、A cup及以下 B、B cup、C、C cup D、D~G cup E、G cup以上
3、期望产品实现哪一项功能：A、舒缓按摩 B、辅助前戏 C、促进排乳 D、医疗保健 E、其它
（注：笔者将五个选项都测了一遍，其中AB选项以振动+舔舐模式为主，CD选项以吮吸+挤压模式为主，E选项则是随机模式。此处以A选项为例）
4、您目前是否处于特殊状态（是/否）：A、经期前/后 B、发情期前/后 C、孕期中 D、哺乳期中 E、其它
初步个性化设定结束后，进入16个预设场景选择：
A、通勤 B、工作 C、休假 C、泳池 D、健身 E、睡前 F、自慰 ……”
辛秦的手指快速地划过这份长达50页的测试文档，在这一处停驻了片刻。
因为在“工作”选项的右侧还加了个word批注：
“工作模式能不能写？请欧姐帮忙看下，写上去领导会不会觉得我不好好上班在摸鱼啊，欧姐觉得不合适的话麻烦帮我删掉哈，最好不要让辛总发现_(:з」∠)_”
辛秦的唇角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很显然莫欧根本没有仔细审核这份报告，转手就发给了自己，所以抱歉了于果，她已经发现了。
仅仅一周便能达到这样的完成度，看来于果的能力和决心比她预估的还要强上很多。她记得于果的简历，什么驾驶证、计算机证、英语四六级证、日语二级证这些基础技能证书一应俱全，虽然语言考试的分数都不算太高，但只是出个国，应该也够用了。
辛秦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和人事部国际部打声招呼，给于果安排一个名额去日本学习一下，旁边一个隐含怒气的女高音飘入耳朵：
“姐，你在笑什么？什么东西这么好笑？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妹妹都快气死了！”
辛仪满头的酒红色秀发都快气到直立了。
明明是千里迢迢来A市做客的，却被姐姐以“新手需要多练习”为名义奴役做了司机，富家小姐辛仪心头憋屈得很。再加上她早上去土地局想给局长送礼（钱），想不到对面是个油盐不进的死女人，未尝败绩的常胜将军碰了壁，已经发了一路牢骚了，结果她自己说得情绪激愤，讲半天她姐姐“嗯嗯”“然后呢”的敷衍，压根就没听进去。
辛秦立刻恢复一张冰山脸：“我没笑。”
辛仪“哦”了一声：“所以你就是没在听我说话。”
辛秦皱眉：“我听着。”
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辛仪：“……”
姐，她都哔哔了半小时了好吗！
“辛秦女士，因为你对你亲爱的妹妹的忽视，你的妹妹决定10分钟以内不再搭理你。你一个人抱着手机傻笑去吧！”
辛仪用鼻孔出气，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甩下气话之后耐着性子等辛秦过来哄她，等了半天等来一句干巴巴的陈述句。
“我在看工作文件。”
辛仪：“……”
她就不该对疑似患有情感缺失症的工作狂抱有什么幻想。
“真不和我说话了？”
“……”
“好的。我下午有个会，不陪你了，你就在家自己玩吧。”
“……无情！直男！冷血！”
辛仪终于忍不住了。
“姐，为什么31了还没谈过对象，你心里没点数吗？”
辛秦看她一眼，神情寡淡：“我志不在此，也没有时间和兴趣。”
辛仪还是不死心：“可是姐，咱们的发情期多难熬呀。抑制剂毕竟是化学药物，吃久了会有抗药性吧？哪怕不谈恋爱，你和我一样找个临时炮友也……”
“这个话题没有意义，以后不要再提。”
辛秦平静地说完，视线又转回自己的手机上，那份才看了个开头的测试报告。
“……行吧。唉，亏我上次，还以为你有情况了呢。”
辛仪长叹一声，也知道辛秦的态度，之所以不回家就是因为父亲的强硬催婚，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现在父亲病情再次恶化，因着矛盾没有解开，一直没有回家看望过。
说服辛秦找炮友的目的第N次惨遭拒绝，不过辛仪的八卦之心还没死：
“所以姐，那天晚上，你送的到底是哪个同事呀？我好好奇哦，你下次能给我指指吗？”
辛秦则是完全没有理会这个她觉得很无聊的话头，直接开始说别的。
“拿地的事儿没有办成，否决的主管领导叫什么？如果需要，我可以找找关系。”
她在A市的政界还是有一些人脉，虽然她和家族的关系濒临破裂，与辛氏的自有产业早无牵连，但倘若是辛仪开口，她便不会拒绝。
“叫什么‘余’局吧，多余的余？不知道是哪个yu。哎呀总之，叫什么不重要！”辛仪摆摆手，“现在还不用帮忙，让妹妹我再努力一下，一个月之内，绝对能拿下那条咸鱼死鱼臭屁鱼。”
辛秦觉得发下军令状的妹妹很少见，也难得的起了逗弄的心思：”喔，那万一不行呢？“
辛仪握拳，对天发毒誓：
“要是拿不下，就诅咒我，和姐姐你一样孤独终老！”
辛秦：“？”
车子刚开回辛秦家车库，已经失去作用的工具人辛仪立刻被她不悦的姐姐丢进了家里。
*
被辛仪这个上午的不速之客一闹，离下午2点的开会时间只剩不到半小时，有提前准备习惯的辛秦自然是只能空着肚子驱车去公司了。只是刚开出去便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起先她还以为是没吃午饭犯低血糖了，直到陌生却熟悉的热度开始从小腹袭来，车内狭小的空间逐渐有些许并非香水的香味蔓延，她才意识到。
她的发情期又提前了。
向来筹备完全的辛秦不会因为习以为常的突发情况自乱阵脚。辛秦将车停靠路边，从包里拿出两粒常备的强效抑制剂吃下去，再将车里的空调温度调低，风量打到最大，不到五分钟，热度降低心率回复气味消散，一切似乎恢复如常。
只是或许是因为辛仪所说的抗药性，腰酸腿软手脚无力的症状，以她以往的经验，没个十来分钟怕是缓解不了，怕是没法再开车了。以她现在的状态，考虑到发情期的危险性，她也不方便打车回公司。
如何才能按时赶到会场呢？
哪怕身体不适，业界劳模辛秦总监心里的头号任务永远是工作。
就在仿佛短时间内一筹莫展的当下，辛秦的视线投向窗外，却在不远处的商场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12】
“果果啊，你说……”
曾经健气的大学室友黄衿衿双目无神，眼圈青黑，颓坐在于果的对面，往嘴里塞进最后一叉意面，目视远方，幽幽地问道：
“人，为什么要上班呢？”
“……”
如此宏大又复杂的人生问题，于果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言简意赅道：
“为了活着。”
黄衿衿继续唉声叹气：“唉，果果，我最近加班到半夜的时候，总会怀念咱俩以前的摆摊生活。那时候啊，你开着我租来的面包车，趁着周末开去城东进货，平时没课就开出去摆地摊……嗐，累是累了点，但开心啊。现在要不是为了那点工资，我才不愿给人打工呢。”
于果戳着完全吃不下的牛排，心不在焉地附和：“唉，谁不是呢。”
“你不是啊，”黄衿衿看她一眼，“你不是为了接近富婆吗？”
于果：“？”
黄衿衿笑得春意盎然：“就你们那个绝美CTO辛秦啊！嗳果果，你攻略富婆包养自己的计划，进展的怎么样啦？”
原来铺垫了半天，真实意图在这等着她呢！
“喂，黄衿衿！”于果被噎了一下，杏眼一瞪，鼓起腮帮子怒道，“我警告你，再污名化我对辛总的崇拜之情，以后休想我再帮你卖假套。”
“哦，我懂你意思了，”黄衿衿点了点头，“进展很不顺利。”
“……”
黄衿衿的目光变得同情：“面也没见过几次吧？”
“……”连中两刀，于果皮笑肉不笑：“好家伙，想绝交吗？”
黄衿衿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于果这心情又开始低落了。
从辛秦开车送她回家的那天过后，她就没再见过辛秦。
从上周五到这周五，雨下了多久，辛秦就消失了多久。于果晚上测试产品，白天还得上班，大忙人辛总监成天开会见不着面，于果每天一早顶着精致又可爱的妆容出门，总也碰不上想见的那个人，晚上垂头丧气地回来，上班的动力那是严重不足。
于是昨天周五下午，交完测试报告，身心疲惫的于果和莫欧打了声招呼，就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提前一个半小时溜回家睡觉了，哪知一觉醒来，便看到莫欧发给她的钉钉：
“辛总下午回了，刚问你去哪了。”
“……”
她好悔啊！
偷懒被大领导抓了，于果从昨天一直消沉到现在。胸上两颗乳夹开着“舒缓按摩”模式给她服务了一礼拜，治好了她的乳头内陷，缓解了她的小叶增生，却半点没让她的心情舒缓起来。
今天黄衿衿请她吃她家附近的网红店，于果也没什么心情收拾自己，头没洗妆没化隐形也没带，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戴着高三配的200块钱黑框镜就出了门，于果已经破罐破摔了，她心想，反正这副模样辛秦也看不见。
“好了好了，那我不说了。我有个瓜，和你们辛总有关，你想不想听？”
兴许是看出好友的低落情绪，黄衿衿很知趣地换了个能提起兴致的话题。
于果果然有了强烈的反应。
“什么瓜？哪方面的？好的坏的？辛总清心寡欲的能有什么绯闻，你这个友商间谍不要造谣。”
“我现在做舆情数据挖掘嘛，今天爬虫爬到条旧闻。原贴八年前发在某瓣的小组里，发出来两个小时就被公关了。前台是撤了，后台帖子还没删。呐，就这条。估计现在知道的，除开你我也没几个人了。”
黄衿衿说着戳开手机，系统自动调出一张截图。
最顶上加粗大号字体的标题：
「【吃瓜】辛氏财团和木氏要联姻了？」
发帖人：来吃西瓜呗
发帖时间：2082年10月7日
「今天开车送老总去和他情人私会，没想到在隔壁撞上两家豪门的相亲现场。辛氏长女X木氏长男，地产大鳄X珠宝世家，要是结了婚股价一准大涨，大家看准的可以买入了啊。
废话不多说，下边上图」
[图片]
[图片]
是两张门缝角度的偷拍图，虽说很高糊，于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辛秦。
那是8年前才23岁的辛秦，头发比现在要短一些，虽说简约冷色系的穿衣风格和现在相差无几，但脸上尚未褪去的一点婴儿肥，让她整体的气质看上去柔软许多，甚至还有一点点——
可爱？
于果眼睛快贴到黄衿衿手机上，把老照片里的辛秦看出个洞来了，经过黄衿衿提醒才发现照片里还有个人。
“喏，你辛总对面这个，就是木氏的太子了。他们俩吃着烛光晚餐，旁边还坐着家长模样的人，一看就是相亲啦。”
于果用黄衿衿的手机把这张图裁出辛秦的那半张，然后用微信发给了自己，不以为然道：“哦，那又怎么样？两个人又没成。辛总心里只有工作，哪可能看上什么男男女女，这种推不掉的局肯定就是应付下咯。”
好吧，于果承认，她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酸的。
“哎，问题不是这个，”黄衿衿摆摆手，四下张望了下，凑近颇为神秘地说，“问题在于，这个姓木的，是个a-l-p-h-a。”
alpha？
“你怎么知道，”于果愣了，过了会儿才回神，“上市公司的高管，不是一般不随便公开性别吗？”
因着C国前几十年轰轰烈烈的平权运动，C国现在正在推行去除性别差异化的政策，在掌握话语权的上流人士间，以能力为标签而不是性别，已经成为圈子内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们的性别被视为隐私，正因秘而不宣所以更加敏感，甚至可能会对己方的股价造成影响。
“是这样没错。但是这个人三年前在夜店，突然发情了，失了智不吃药，众目睽睽之下解开裤腰带冲着一名男性omega服务生射了，被判了猥亵罪，现在还在局子里蹲着呢。在那之后，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alpha了。所以……”
于果隐隐约约猜到黄衿衿想要说什么：“……所以？”
黄衿衿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
“家长会介绍alpha给alpha吗？所以我合理怀疑，你的辛总，大概率不是alpha。omega看着也不太可能，我猜九成几率和我一样，是beta吧。”
“黄衿衿，你是从哪个年代穿来的人啊？alpha之间十年前就能结婚了好不好。”
同为alpha，于果对自己的a达很有自信，完全不同意黄衿衿的观点，“而且也不是所有家长都那么保守，我姐就嫌弃我太弱，巴不得我找个alpha学习一下呢。”
“怎么样，要不要赌一赌？”黄衿衿也不正面回怼，笑嘻嘻地戳开一个叫做“小赌怡情”的小程序，在于果面前晃晃，“老规矩，200块钱，你A我B，买定离手了啊。”
*
瞎猜别人性别无疑非常的没有礼貌。于果唾弃吃瓜无下限的八婆黄衿衿，更唾弃为了争一口气就上了当，赌上了200块钱的自己。
“小赌怡情”这个小程序，是用来存赌注的，时间一到，就由赢了赌局的那个人把双方的本金+赌期内的利息提走，最大金额不超过500块。她俩以前经常赌一些诸如“老师会不会拖堂”“室友A今年能不能脱单”的无聊问题，比不过有小聪明的于果，黄衿衿十赌九输，这次抓住机会了，可不得坑于果一笔回来。
于果头脑一热打完钱，看到内容就发现自己被坑了。
***小赌怡情 第【32】次赌局***
发起人：黄衿衿
参与人：于果
议题：辛秦是不是alpha？
A（于果）：是 B（黄衿衿）：不是
最长赌期：60天 赌注：¥200
***注：如期限截止参与人无法举证，则全部赌注归发起人所有***
于果：“要参与人举证是什么鬼，难不成我还要去问她本人？！！”
黄衿衿：“直接用身体找她验证发情期也可以。”
于果：“……”
罢了，两百块钱就当买个教训吧。
即使于果很确定，不管辛秦是alpha还是beta，都不会影响自己对她纯洁的仰慕之情，但名为“好奇”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在心里悄然生根发芽。直到走出商场大门，于果心里还在想着辛秦。
有没有不打草惊蛇的试探方法呢？
恰在此刻，她的鼻尖捕捉到一丝极微弱的不寻常气息。
alpha本能的敏锐嗅觉告诉她，这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这气味极浅，初觉有些冷冽，后续又是清新的花果香，味道像是风信子和睡莲的混合体，很是好闻，可惜仅一瞬便完全消散了。
大概是及时地使用了抑制药物或是气味阻隔剂吧？看上去是个经验丰富的omega，也就用不着她去多管闲事了。
于果吸了吸鼻子，抬脚正想往公交车站走，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个没见过的陌生电话。
于果想，现在是午休时间，哪个正经人会打电话骚扰？估计是骗子吧。于是她没太多想就把它按掉了，连着挂了两次，结果隔了十秒钟它又打来第三次，于果的手指在红色挂断键上正准备再次按下，瞅着屏幕上这个尾号是996的手机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妙。
她战战兢兢地接通，小心翼翼地回道：
“……喂？”
听筒传来比刚才的气味更冷冽的声音。
“我是辛秦。”
于果：“……”
令她痴迷的低音炮，现在听来就像来自地狱的低吟。
相比往常低了三度的语气继续道：“电话你存一下。”
于果的魂在上一句就飞走了，石化在原地的AI于果机械般地回复道：“好，好的领导。我，我存好了。”
“现在回公司吗？”
“回回，回的，马上上公交十五分钟就到了。啊那个，辛总，我刚刚不是故意……”
苍白的解释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毕竟辛秦此时是真的赶时间。
“驾照带了吧，以前开过车吗？”
“……啊？带是带了，开过手动挡的。”
虽然是租来的五菱宏光，还是刹车贼不灵，必须踩死才能刹住的那种老车。
管他呢，领导都这么问了，肯定是在考验她，反正又不会当场要她开，总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下来再说。
于果正庆幸自己听了姐姐的话，高中毕业就考了驾照，果然机会偏爱有准备的人嘛！然而她忘了，领导的考验一向突然，通常不会给人任何的准备时间。
“很好。你往正前方走80米可以看到我的车，我身体有些状况不方便开，你开我的车，和我一起回公司吧。”
于果的小脸顿时绿得像便秘了三个月：“……什，什么时候，现在吗？”
老天爷，至少给她五分钟找个厕所紧急画个能见人的妆吧！
“嗯。时间紧急，别愣着，用跑的。”
“……”
此时吹来一阵大风，于果混合着激动、惊慌和恐惧的复杂心情，和她没收拾过的空气刘海一样，在风中彻底凌乱。
“哎？？？”
【13】
“对不起辛总，我刚刚水喝多了现在想去一下洗手间，三分钟之内肯定回来！麻烦您等等我！”
辛秦听出电话那边的明显慌张，看了眼手表，离两点半还有23分45秒，时间充裕，于是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刚才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再加上长期因为工作而睡眠不足，辛秦在等待于果来找她的三分钟内，在靠着座位闭目养神的须臾片刻，竟然陷入了短暂的浅眠中。
半梦半醒之间，有些陈年往事的画面碎片重新涌入心头。
…………
……
“姐姐，你好用功哦。”
辛秦从英语课本中抬头，一张乖巧而俏皮的脸蛋映入眼帘。
这是她17岁那年的夏天。那时辛秦刚上高二，为着自己坚持的出国备考雅思，周末都在市图书馆泡着。隔壁座位有图书馆的电脑，被一个八九岁上下的小女孩长期霸占。和其他这个年纪的熊孩子不一样，女孩子很安静，长相也很讨喜，难得还这么好学，辛秦喜欢这样的好孩子，有时会顺手分享对方几颗自己喜欢的巧克力。
但是同桌已经第四个周末，这是她们第一次说话。
辛秦说：“小朋友，你也很用功。”
女孩子吐了吐舌头：“没有啦，其实我在打游戏。”
辛秦：“……”
余光一瞥，隔壁电脑的4399网页小游戏，黄金矿工单人版已经打到了322关。
是个机灵的孩子吧。
小女孩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祈求地看着她：“这关我打不过去了，姐姐可以帮帮我吗？”
辛秦本能地打算拒绝，对视上这样干净的眸子却又不忍。
“好，”辛秦笑笑，指了指盥洗室的方向，“姐姐去一下那边，回来帮你玩。”
在公共场所洗手间去除性别限制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去上哪个性别的洗手间对辛秦来说是一个难题。
因为她直到17岁还没有分化。
正常的青少年分化时间在10-15岁之间，大多数人在13岁也就是初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第二性别了。可辛秦已经17岁，依旧没有任何要分化的迹象，去各大医院及私人医生检查过，激素也未偏向于任何一种性别——医典里属于罕见病的“分化障碍症”，她是A市第一例疑似病例。
“通过治疗，在数个疗程后，有80%左右的病例是可以分化的。只是很遗憾，目前的案例，无一例外，患者只能分化为beta……”
然而beta也是好的。虽然比不上父亲一直期盼的alpha，却总也比从来被他称为“只能用来商业联姻”的omega要优越一些。
辛秦是这么想的。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她姗姗来迟的分化，竟向着自己最不愿的方向发展。
分化伴随着猛烈又突然的第一次发情期，让她完全猝不及防。
寻常分化年龄的孩子会在包里备着抑制剂或是阻隔用品，但她因疑似的病情而大意，想着反正是个beta所以压根没有丝毫准备，也正因此险些酿成大祸。
她在图书馆的盥洗室，突觉一阵头晕胸闷，浑身使不上力，奇特且危险的热潮如浪般席卷她的全身和意识，半靠着墙才堪堪站住。陌生的感觉让她无比害怕，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被她周身散发出的强烈气味吸引来的危险人物。
“哈，在这蹲守还真捡个大便宜！”
丑陋的男性alpha将门反锁，吞咽口水的猥琐声音恶心至极，顶在她大腿内侧的硬物更是让她作呕。
“小美女，发情了吧？忍着多难受，哥来满足你，只要两分钟就让你欲仙欲死……”
“滚……！”
即便辛秦学过一些散打，然而在发情期的影响和有绝对力量优势的男alpha面前，所有的反抗和挣扎都近乎徒劳，甚至还激发得对方更加兴奋：
“小野猫，带劲！”
“……”
有生之年，辛秦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她掰不开alpha捂住她口鼻的手，挣不脱alpha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护不住自己单薄的衬衣，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不能控制这具自己已经使用过17年、却变得无法受她支配的身体，因为她清楚地发现，在层层重压的恐惧之下——
她的身体，居然是有生理反应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是一个omega？
混沌中，门口传来拉动门把手的声音，随后是若隐若现的人声：
“……保安姐姐，就是这里。”
“小朋友，你确定看到有可疑的人跟进去？”
“是的，你看，门锁了……”
随后是哗啦哗啦掏钥匙的声音。
侵犯她的男alpha在门开的前一秒跳窗而逃，紧接着是一群人紧密混乱的脚步声。早已对不清焦距的视野里，她认出为首的那个女孩。她第一个冲过来，脱下小小的校服，轻轻地披在衣衫不整的自己身上，体贴地隔绝掉所有陌生的视线。
女孩子半跪下来，轻轻地搂住她，小声说：
“姐姐别怕，我报警了。他们在打120，姐姐加油再坚持一会儿呀，不要睡过去……”
“噢对了，那一关游戏我已经自己打通了！我看你半小时了还没有回来好担心的，幸好被我发现了……”
“姐姐，你昨天给我的巧克力好好吃啊，是什么牌子的呀，在哪里能买到呢……”
女孩似乎是以为她得了什么绝症突然发作快要死掉，担心得一直不停地和她说些有的没的。辛秦很想支起身体回复一句“谢谢”，但是意识流逝得太快，等到她再度清醒时，已经身处医院的病房里，她落在图书馆的物品安然无恙地被人收拾好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旁边留下了一张字条。
“祝姐姐早日康复！”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红领巾
罪犯到案后，她特意去过几次A市图书馆，却再也未见过这位小小“红领巾”。虽说从对方身上的校服可以判断出来自于市六小，但要在学校数千名的在校生找出一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学生无异于大海捞针，再加上辛秦疲于处理学业、生活和诉讼的许多事宜，在当地报纸上登过几次寻人声明却依旧没有回音后，寻找对方一事便不了了之了。
时间已经过去快十五年，女孩的脸在脑海中也只剩一个极为模糊的轮廓；这段被有意封存的回忆，只剩当时滔天的恐惧、无助和屈辱还记忆尤深。
这些屈辱，在她分化为意料之外的omega之后开始纷至沓来，为着抵抗所有的阻力，她和催她早早结婚的父亲决裂，完全靠着自己的力量只身在海外完成了学业，历经过数次的惊慌失措、头破血流与冷眼相待，如今终于站在了不用再看他人眼色的位置，虽说因为利益相关依旧无法坦然公开性别，但她一直在尽自己所能地努力，让同性别的人们更好的生存下去。
有时她也会想：
当年那个聪明的孩子，后来会分化成什么性别，现在又过得怎么样了呢？
…………
……
“辛总、辛总！”
敲击车玻璃的声音令辛秦从冗长却短暂的浅眠中转醒，辛秦皱着眉抬眼，窗外站着一路狂奔且风尘仆仆的于果，脸上涂着没有抹均匀的粉底和毫不对称的眼线，额头上还挂着两滴豆大的汗珠。
大概猜到于果刚才这几分钟是去做什么，辛秦挑眉，解开车锁，随后放下车窗：
“进来吧。”
越是靠近辛秦的方位，方才萦绕在于果鼻尖的信息素气味却越发明显。等到战战兢兢地坐进豪车的驾驶座，于果终于可以确定——这个气味的源头不是别的地方，就是领导的车里。
车里的换气模式开到最大，其实气味已经很淡，但对于alpha来说，辨别出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再偷瞄一眼靠坐在副驾驶上的辛秦，脸上带着些许的倦色，额前的碎发似乎也被汗水浸湿，衬衣的扣子解到了第二颗……联想到方才电话里说的“现在不方便开车”，于果有了一个九成把握的猜想：
莫非辛总她，其实是……
因为她的omega床伴突遇发情期，于是紧急在车上来了一发？
所以现在看起来才这么虚弱……？
“我早上开车接我妹妹，还没有吃过午饭，因为低血糖有些头晕而已。”
于果：“……”
辛秦这个女人是有什么读心术吗？
看出于果错愕到瞪大的眼睛，辛秦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
“出发吧。”
“噢噢，好的辛总，”于果收回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赶紧点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这里有巧克力，辛总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辛秦不喜欢甜食，在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吃过几次巧克力，而且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只固定只吃一个牌子的某一款口味，因此下意识地要拒绝。然而于果已经剥开了外包装，极为自然地伸到了她嘴边——
是GloryTimes的坚果白巧克力，恰巧是她唯一爱吃的那种口味。
……
短暂地出神了片刻，辛秦动了动唇：
“谢谢。”
“……”
于果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度和一点点唇膏。
刚刚刚刚刚才，辛秦是就着她的手，吃了她的巧克力吗？？
她是不是在做梦？
然而某个领导并没有无意间撩拨了自己下属的自觉，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留下一句“大胆开不用怕”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了。于果只能硬着头皮瞎开，结果因为没调座椅，视野不够，刚起步就蹭到了路边的石头桩子。
相当刺耳的刮车声，辛秦这刚阖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冷酷的视线一杀过来，于果立刻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对，对不起领导！我我，我没有找到调座位的地方……我下去看看……”
于果闭紧双眼，想象之中的责骂却并没有到来。
“按钮在这里，比较隐秘的地方。是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你不必感觉愧疚。”
辛秦清淡却带着一些柔和的嗓音，竟是附身靠近她，在她的左耳侧轻轻响起：
“……我来帮你。”
【14】
于果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她开着40码的龟速在慢车道上缓行，踩在过于灵敏的油门上的右脚格外小心翼翼——她怕一不小心，和辛秦共度的宝贵时间就会被偷走一些。
于果的左耳烫得出奇。辛秦那句格外温柔的气音在她耳边不停循环播放，时而让她心潮澎湃，时而又羞涩不已。这是动心，亦或是短暂的CRUSH？或许，和在黄衿衿的揶揄面前声称的一样，她更愿意称之为“仰慕”。
这个词，字典上阐释为“敬仰思慕”。但于果清楚，这里的慕并非思慕。
而是爱慕。
她庆幸对方是如此不可企及且难以接近的人，让她可以怀揣着纯洁的“仰慕”之情，每天心安理得地做着并不纯洁的春梦，合理化自己进入度象并不纯洁的动机，因为太过遥远，所以她别无所求。
回公司的车程不过数公里，即使车速再慢，15分钟已是这段寂静却躁动的时光的最长期限。于果将车停稳，副驾驶座上遥不可及的女人此时近在眼前，对方尚未从浅眠中苏醒，呼吸清浅且均匀。
过于柔软的气氛，过于相近的距离，过于完美的侧颜，和若有似无、扩散在空气中的未知信息素……
它们怂恿着于果，在必须叫醒辛秦之前的这短短两分钟，她开始有了一点小小的索求。
她想，在更近的位置，更清楚地将辛秦的脸印在脑海里。
40公分……
可以看清对方锁骨上的项链和左耳耳垂上小小的耳洞。印象中很少见辛秦带耳饰呢，所以还是有点意外的。
30公分……
可以看清对方微微上翘的睫毛。
20公分……
只剩一个肩膀的距离，可以了，就到此为止吧。
于果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本打算心满意足地退回去，但是目光在准备收回的一瞬间，扫到了辛秦修长的脖颈上靠后的部位，某处反光有些奇怪的地方。
凑过去仔细一看——
于果傻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里贴着一块透明的信息素隔离贴？
和气味阻隔气相比，信息素隔离贴直接作用在腺体上，可以达到立刻阻断气味的目的，是发情期必备物品之一，优点是见效快，缺点是不如阻隔剂持久，所以二者搭配起来用会更好。于果刚分化前两年，随身的包包里还会备着这类东西，后来自己的首个发情期迟迟不来，去医院查出自己的alpha信息素远低于平均值，便利索地全都丢了，反正自己也不想暴露真实性别，这发情期不来更好。
等等。
于果后知后觉地想到。
领导会贴这玩意，说明她现在处在发情期……
所以她不是beta啊！那不就是alpha喽？黄衿衿输了！于果无声大笑了三声，兴致勃勃地抄起手机就给黄衿衿发微信：
【是于果不是干果】：黄衿衿，你输了！哈哈哈哈哈哈！！
【是于果不是干果】：我刚发现领导贴着隔离贴呢，别墨迹，赶快给我打钱
【我爱黄金】：哦
【我爱黄金】：看清没，确定是alpha的隔离贴吧？你再仔细看看它右下角的小字是a是o啊？omega也贴这东西你可别忘了
于果：“……”
她看黄衿衿就是想赖账，辛秦还测试过飞机杯呢，怎么可能会是omega？
应该不会的……吧？
然而车内一直若有似无的omega信息素刺激着她的神经，老实说被黄衿衿这么一反问，于果反而没那么确认了。
隔离贴是透明的隐蔽设计，alpha与omega同款，因此为了避免使用者贴错，在右下角会以a/o的小字区分。但这个字体实在太小了，而且太靠后，辛秦的头发阻碍了视线，于果带着矫正度不高的眼镜，隔远了完全看不清，只能一边祈祷着辛秦别那么快睡醒，一边壮着胆子，屏住呼吸，凑近凑近再凑近……
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于果很快就知道了。
“……咳。”
这预示着某人即将苏醒的一声轻咳，此时正扒拉在辛秦肩膀上眯起双眼的于果听了，险些吓得把自己的心脏给吐出来。
她立刻把头挪开准备回撤，然而辛秦似乎在将醒未醒间察觉到什么，刚好往她的方向侧过头来，于是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眼前的光线倏地暗下，辛秦的下颚线突然在视野中无限放大，而于果的嘴唇，感知到轻柔到仿佛被羽毛划过的触感……
虽然只有0.1秒。
瞥见辛秦嘴角缺掉一块的口红，在对方清醒过来之前已经回到正常距离的于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神啊。
她，她刚刚，是不是……
亲、亲亲亲——
“……做什么？”
被这么大动静一闹，辛秦也是彻底醒了，但刚恢复运作的大脑还需要一些时间反应，她刚才只看到一颗黑色的小脑袋“唰”地从自己脸侧缩回去，然后就看到驾驶座的下属头发散乱，神色呆滞地盯着自己，且满脸通红。
被询问过后，瞬间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像小动物应激反应一样放鞭炮说了一大堆：
“没，没什么！辛总我刚刚是想叫你但是怎么都叫不醒所以想离你耳朵近一点啊哈哈哈既然您已经醒了就太好了！快到两点半了您快去开会吧我也回去加班了谢谢辛总辛总再见！”
说完便夺门而出，狂奔而去——或者用落荒而逃更恰当，因为对方走得实在仓促，车的电没下，窗没关，连包都丢在后座上不要了。
这么怕她的吗？
是害怕，抑或是……
辛秦用食指轻轻触碰自己的嘴角，方才以为是错觉的触感随着思绪的回归再次浮现。望着于果消失在转角的身影，若有所思。
【15】
这一周，于果的手机搜索框的高频内容：
“偷亲上司被发现怎么办”
“如何看穿别人真实性别”
“暗恋领导有什么危害”
“总做春梦是疾病吗”
“被公司辞退怎么申请失业金”
……
于果的焦虑和惊慌可见一斑。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回想起自己在辛秦车里那一段荒唐可笑到连自己都不信的辩解，恨不得以头抢地仰天长啸。
亲都亲上了，口红都蹭掉了，那么明显，辛秦这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吗！
真的，如果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再也不会对辛秦的性别抱有那该死的好奇心，更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地要一探究竟。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许聪颖如辛秦早就识破了谎言，已经把她当做一个喜欢趁人睡觉非礼别人的死变态了，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等来辛秦亲笔签署的辞退通知书……
于果没想到，提心吊胆地等了一礼拜，自己没等来辞退通知，却等到了自己早已放弃去要回来的包包。
“喏，小于，你的包。”
组长莫欧递给她一个爱马仕的袋子，于果满脸问号地接过一看，里头装着五天前被她遗弃在辛秦车上的包。
包包可能还没有被用来装它的袋子卖得贵。
“欧姐，这是……？”
“辛总要我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莫欧冲她暧昧地笑，“‘丢三落四没问题，但下次要自己来取’。小于啊，领导都喜欢‘主动’一点的员工，今后你得吸取教训哟。”
于果：“……噢，谢谢欧姐，谢谢……辛总。”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莫欧的“主动”别有深意。
于果注意到，包包的拉链挂着一个已经有好几年的小熊挂件，因为于果总喜欢拽小熊的尾巴，所以挂件的尾部本来都快脱落了，但是现在，损坏的地方已经修好了，脏兮兮的地方还被人细心地擦过了。
于果心里一酸，又一暖。
她知道，辛秦是个比外表看上去温柔且细心很多的人。
“不客气，举手之劳啦。噢对了，还有一件事。”莫欧拿起手机，用微信转了一条内部图文消息给于果，示意她点开。
于果点开：“是冈城的新品全球介绍会？”
“没错。在下个月中旬，后面还有岛国办的行业交流论坛，总共一周时间。本来安排我一起去参加，可我家小孩那几天升学考我得请假，所以去不了了，你要是有空，就替我去吧，在这张申请表上签个字就行。对了，护照也得尽快给我，拿去统一办签证。”
莫欧这人讲话从不拖泥带水，噼里啪啦三两句就把人安排了。
“哦，好啊，我没问题。就是护照在家，今晚要回去拿，明天才能给你，”于果寻思着自己反正都快被炒了，临走之前出国玩一下也好，便满口答应了。接过水性笔签字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欧姐，还有哪些同事一起去啊？”
莫欧：“还有辛总。”
于果：“……”
水性笔的笔头被硬生生地折断了，'果'字的最后一笔变成了一坨大大的黑色实心点。
颤抖的声音问道：
“就，就我们俩吗？”
莫欧一个大喘气：“……和其他六个技术部门的组长。”
“那还好，那还好。那，额，那个，辛总，她知道吗？”
于果困难地问。
她不知道辛秦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所以心里才没底。不过转念一想，辛秦一个偌大公司的CTO，平时日理万机的，哪有闲工夫考虑她的事情？刚进职场的新人经常会犯的错误就是想太多，或许只是她自己在擅自加戏，人家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当然知道了，你代替我去这事还是她建议的，”莫欧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问题！”于果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一边拨电话一边往外走，回头对莫欧大声说道，“我现在给我家里人打电话，下午就帮我把护照送过来！”
*
于果有一个比自己大13岁的亲姐姐，名叫于净。父母都是beta，却生了两个alpha。母亲在于果七岁那年病逝，父亲在葬礼结束后没几天，就给他初恋——一个暴发户女alpha——做了上门女婿，还给别人生了两个孩子。
亲爸有了新家之后就很少同以前的女儿们来往，偶尔偷摸着回来送钱，也都被于净以“我会挣钱养活妹妹，不要你卖身来的臭钱”为由冷着脸赶出去，次数多了也就逐渐断了联系。所以于果“家里人”只有一个，特指她姐姐于净。
一个留着新闻联播女主播头型的老干部。
于净强硬的老干部作风，从她冷酷的教育方式可知一二：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生活费。我从20岁开始养家，所以你的生活费，我也只会给到你20岁。奖学金或是打工，赚钱的方法有很多。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但我希望每年不要超过三次。”
“……撅什么嘴，哭什么哭？哭有用吗？你是个成年的alpha了，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吗？”
“还有，我不想再看见‘想被富婆包养’之类的朋友圈、qq空间或者微博，再发现一次后果自负。”
……
于净的教育理念可谓粗暴甚至粗鲁，但就这也挽回不了于果爱偷懒的天性。
小学时于净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没空带她，逼她每天上图书馆，于果表面答应，实则在图书馆里打小游戏；中学时于净不让她玩手机上网，她买了个学习机破解了照样上网……因此虽然两姐妹算得上是相依为命，但是因为深深的代沟和难以沟通的脑回路，实际上，于果和她姐姐的交流少之又少。
不找姐姐的原因一是畏惧，二是自己还没独立，所以不敢找。不过于果现在硬气了，找到一份自己（对领导）足够热爱的体面工作，已经可以养活自己，也是该在于净面前威风一下了。
为了暗搓搓的炫耀，她特意约在了公司气派的正门右边更加气派的喷泉旁边和于净见面，对方果真一来就注意到了，端详了片刻做出了评价：
“这水好脏。”
“……”
“你这衣服也没洗干净。”
于果：“……”
真不愧是洁癖癌晚期患者。
“哈哈哈，又噘嘴。好啦，和你开个玩笑，公司很不错，小果果真棒。”
于净展露笑颜，亲昵地揪了下于果的鼻子，递给她护照和一个厚厚的信封：“刚出来住，钱总归是不够用的。你下个月又要出国，这里是一万六，你先拿去用，不够再和我说。”
诶？
看得出于净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以前打生活费都扣扣搜搜的，每个月最多都不会超过一千六，这次居然一次性给了这么多……大概这就是姐爱如山？
“谢谢姐……”于果红着脸接过，“不过姐，取现这么麻烦，为什么不直接转账啊？”
于净：“没办法，组织最近查得严，现金省事。”
于果：“……姐，你是调到什么情报部门工作了吗？”
因为沟通甚少，于果对于净的工作一无所知，大脑里最新的数据停留在两年前，于净好像还是个什么科的小科长。
“哦，忘记和你说了，我升职了，两年前升的。”
“……”一忘忘两年，不愧是塑料姐妹情。
于净工作忙忘性大，以前跑去小学接已经上初二的妹妹，这事儿她干了好几回了。于果拿了钱很开心，决定不和她计较了。
“新工作怎么样？没什么烦心事吧？”
“要说烦心事，最近有个疯女人想走后门办事，被我给拒了，轮番找关系，天天骚扰我，有点烦人，其他都还挺顺的。”
于净看了眼手表，整理了一下衬衣领便准备走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上班，快回去吧，万一领导找呢。”
“我领导事情可多了，才顾不上我呢，咱俩好久没见了，我送你到门口嘛。”
于果说着凑过去拽紧自家姐姐的胳膊，久违的亲情（金钱）之力让她找回了一点小时候撒娇的感觉，额头搁在对方肩窝上蹭啊蹭，蹭着蹭着感觉蹭到了一点塑料……
仔细一看，姐姐脖子上有块隔离贴，已经被蹭开了一角。
噢……原来于净正在发情期呢。
“额，我帮你贴回去。”
于果说着就凑过去上手。两人靠得很近，维持着近似拥抱的姿势。于果瞅着这张贴纸，右下角写着小小的“a”，自然而然想起上周六在辛秦同一个部位看到的景象，只是不知是否她错觉，辛秦和她姐姐用的，好像在外观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差异。
大概因为是不同的品牌吧，于果也没有细想，和于净道了别，揣着装了大额现金的包包就往办公楼跑，满脸都是丰收（？）的羞涩喜悦之情。
***
“辛总，辛总？已经到公司了，咱们进去吧。”
助理小河很纳闷，她跟着辛秦也快三年了，总感觉最近几天的领导不如以前精力充沛，注意力也没以前集中了，时常会盯着文件或是电脑陷入沉思，非得喊多几次才会回神。
就比如现在，盯着喷泉看了能有五分钟了吧？车门开了老半天了还不下车，也没见这喷泉开出啥花呀……
“嗯，好。”
终于下车了，助理小河正打算关门让司机把车开回车库，看一眼后座，小河差点吐血。
“辛总，等等我！你的包还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