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楼,京城最负盛名的酒舍食肆,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珍馐佳酿,唇齿留香,是达官显贵除却一池莲音外最爱聚集的场所。
二楼的雅间,第五深负手站在窗前,垂着眼睫看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渐渐驶离,方才的一场混乱他尽收眼中,自然也没错过帘子被掀起时,一闪而过的那张脸,精致剔透,莹白俊秀。
第五深幽暗的眸中掠过一抹兴味,他唤过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好整以暇回到了桌前坐下。
初秋的夜晚,月色如水。
扶襄坐在窗边拿着一本古籍翻看,额头上还有一块刺眼的青紫,元公公走到近前挑了挑灯芯,小心地瞅了一眼自家陛下的伤口,然后把锦衣卫传来的密函奉上,道,“陛下,这是陆千户送来的。奴才看您额头上的伤,还是抹点药膏吧?”
“不用。”扶襄随意回道,然后接过密函打开来,一段不长的文字,信息量却不小,京城的得意楼是第五深的产业,并且,明日午时,第五深和摄政王府的人在得意楼相约,有要事相商。
元公公自觉地拿过来一个银盆,扶襄面无表情把密函凑到烛火前,黄橙橙的火苗一点点蔓延向上,最后整个在银盆里化为灰烬。
第二日早朝,参会的所有官员统统瞧见了皇帝陛下额头的青紫,知情的人一个个不住地瞄前方的南阳侯,不知情的人个个痛心疾首,龙颜受损那是何其大的事情啊!
南阳侯自然也是清晰看见了那处伤,当场老脸一红羞愧得恨不能钻到地下,内心恨恨,回府一定得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只求侯夫人别再当场拆台就好。
扶襄居于高位,能清楚看见吏部尚书的位置空了一块,据说是身体不适无奈告假一天,倒更像是回府避风头收拾残局。扶襄的目光淡淡地飘向晏子默,两人视线一碰,心领神会。
衡芜和晏子默在文官首位并肩站立,两人俱是朱红的锦袍,他自是瞧见了皇帝陛下向这边投来的一眼,“方才陛下是在看本相吧?”他微微斜着身子靠近晏子默轻声问道。
晏子默翘起唇微笑不语,衡芜见他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脚步微动离他远了几寸。
半个时辰后,朝会结束。
扶襄前脚迈入御书房,摄政王后脚便跟了进来。
“额头上怎么回事?”扶行渊一手把人揽在自己怀里,一手轻轻触碰他额头上的伤。
“皇叔——”扶襄压低嗓音愤愤叫了一声,四下转头看,元公公早已知趣地带着宫人退了出去。
扶行渊见他这幅模样只觉可爱的紧,低头亲了亲他额头处的青紫,低声问道,“怎么弄的,嗯?”
“有什么事是皇叔不知道的?”扶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平平回道。
“皇叔就不知道襄儿准备如何惩治顾允白...”扶行渊说着慢慢向下吻他的鼻尖,唇角。
“朕跟他置什么气,不过是无心之举。”扶襄神色恹恹的转过脸躲避,不咸不淡应道。
扶行渊闻言失笑,凑上去啄了一口他细嫩的脸颊,“既不计较,这伤为何不上药?”
说完这句话,扶行渊牵着他的手把人安置在椅子里,然后靠在他面前的桌沿上,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盒药膏。
“缓两天就好了,何必麻烦。”扶襄看着他的动作不是很理解。
扶行渊托起他的下颌,看他乖乖巧巧的样子,不由低下头在那张红润的唇瓣上嘬了一口。
“乖…不闹了,皇叔给你抹点药。”眼看自己的侄儿怒上心头就要起身离开,扶行渊连忙开口好声安抚,然后叩开盖子用指尖勾了一小块,轻柔地抹在他额头那处青紫上。
扶襄气闷地哼了一声,抬眼便见摄政王贯来冷峻的脸上满是宠溺的笑意,他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睑不再看他。
“ 陛下,王爷。”元公公隔着门唤了一声。
“进来!”扶行渊继续手上的动作沉声开口。
“王爷,衡相国在殿外等您...”
“让他等着。”
扶行渊细致地把伤口处理好,摸了摸扶襄滑嫩嫩的脸颊,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惹得扶襄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才笑着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衡芜正袖着手安静地候着,一脸沉思。
“何事?”扶行渊看了他一眼,问道。
衡芜神色严肃,附在他耳边低低回了几句话。
“一个吏部尚书也值得你如此惊慌?”扶行渊听完他的话,面色不变。
说完便提起脚步,衡芜连忙跟了上去。
处理完政事,扶襄换上一件月牙白的衣袍,带着两个侍卫便出宫了。
得意楼,扶襄独自坐在雅间的茶桌前,捏着一个小巧的瓷杯把玩,手感温润细腻,看来得意楼一天没少进账。
“公子,五皇子等人在三楼的包间。”
“你去试试看能不能听到什么。”
“是。”
眼看着一壶茶见底,侍卫推开门走了进来,低声汇报,“公子,包间四周都有人守着,臣等无能。此时他们已结束谈话,正准备离去。”
扶襄拿起桌上的折扇起身走到窗户边,扇子被打开遮住了下半张脸,露出的一双凤眼冷冷淡淡的,正在瞧楼下一行离去的人。
第五深把人送上马车,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只能看见窗口飞散的发丝一闪而逝,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又转身回到了酒楼内。
没有得到实用的消息,扶襄觉得这一趟颇亏,恰逢回宫前经过五皇子的府邸,便直接带着人去到了府门前。
司阍虽没见过当今陛下,但侍卫亮出的令牌却是识得的,急忙恭恭敬敬地把人迎了进去。
“五皇子呢?”扶襄脚步不停径自向正厅走去。
“禀陛下,五皇子尚未回府。”
厅内,扶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似乎深感无聊,便起身向门口走去,“朕四处转转,不必跟着。”
扶襄持着一把折扇闲庭信步,目光淡淡扫过府内的侍从,一副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应该是他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