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时她已经搬出了寝室,在余山路附近找的房子,为了吻合自己即将出场的伪装身份,珂珊选的是一栋陈旧的高楼房。楼道狭窄,电梯经常会出问题。这栋楼像是半个身子嵌入山体之中,潮湿又少见太阳。
很好,她不喜欢阳光,阳光太刺眼。
但是她喜欢在自己的阳台上,拿着高精度的望远镜,去看两个街区外的小公司门店。
罗良玺会偶尔站出来,在靠近栏杆那边,沐浴在阳光下抽烟。
他的手指、他半眯的眼镜,一手插进西裤口袋沉默又皱眉的样子,她通通喜欢,已经用眼神舔过无数次。
终于到了这一天,珂珊拿出挑选的衣服,这是一条点缀着淡黄色小雏菊的及膝长裙,领口是半圆形,不至于太保守,又不至于太夺目。这条裙子是她在夜市上挑选的,八十块钱,又怕太新,丢到滚筒洗衣机里洗了不下十次。
她是背着书包过去的,刻意减了齐刘海,好让自己看起来干净无害。
珂珊在马路对面等了很久,等到午饭时分,公司的人络绎从门口出来,四散开来去觅食。
她把简历拿在手里,等了一个红灯后走过去,透过玻璃门,她看到罗良玺坐在房间靠左的地方,正拿着咖啡杯看电脑。
咚咚地敲了两下玻璃门,这两下仿佛敲在自己的心脏上,产生了奇妙的震颤效应。
里面的人半抬起头,目光扔放在电脑屏幕上,只是随意地点一下头,算是默认她进去。
珂珊推开门,小心地穿越着狭窄的通道,终于抵达两米长的劣质木材办公桌前。
桌上堆满了散乱的文件、一颗半死不活的仙人球,两三只水性笔散落在笔筒旁边,似乎谁匆匆用过就不管了。
这不是他的桌子。
应该是职员都出去,他暂时坐在这里看店。
珂珊抑止住嘴角露笑的冲动,双手将简历奉上去,道:“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罗良玺终于抬头,不期然地,镜片后的眼睛似乎闪动一下,珂珊确认,那是男人对女人容貌气质的肯定和动摇。
她压对了。
但是这一下很快就过去,他嗯了一声,放下咖啡杯,顺便把面前这块地方清理整齐。
珂珊仍旧半弓着身子,双手捏着简历的两角,罗良玺扫她一眼,终于接过去。
“珂珊?嗯,不用这么拘谨,去搬把椅子过来坐。”
珂珊说好,起身时书包从肩膀上滑下去,她手忙脚乱地去捡自己的包,起身来时脸上全是尴尬和无措。
不过罗良玺有些无动于衷,手肘杵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翻过薄薄的两页纸。
珂珊搬来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罗良玺抬头:“我想,你可能不适合我们这里。”
珂珊心下一凉,语气有些急:“您不是看过我的简历么?”
罗良玺合上纸张,推回来,安静地看着她。
珂珊咬咬牙,后背挺直:“可以称呼您罗总吗?”
“随意。”
“你们公司不大,招聘广告长期挂在网上,你们急缺人对不对?”
珂珊渐渐把话说顺了:“我家里....情况不太好。我需要这份工作支撑剩下一年的生活费,我什么都能干,前台、后勤、整理校对文件,如果罗总不嫌弃,我也可以跟您一起去跑业务。工资的话,我没有任何要求,您看着给。”
显然,这里面很多讯息砸中了罗良玺。
他看着水火不进,但是他心软,他缺钱又缺人,珂珊心中默默地念。
罗良玺考虑两分钟,手指敲着桌面,一锤定音:“助理职位,试用期一个月,不行就走人。”
最难的就是这头一个月,珂珊来得总是最早的,走得最晚。她不敢轻易打扰罗良玺,有事情会率先请教另外一个销售经理。
这个公司包括老总,加上珂珊,总共也就六个人。她不仅要处理文件,打电话,还包揽了卫生和各种杂物。
有一天她七点准时过来开门,忽然发现有个人躺在沙发上,西装已经掉在地上,罗良玺单臂遮着眼睛,被开门声给惊醒了。
他爬起来,仰头后靠着,身上还有酒味。
珂珊给他端来一杯速溶咖啡,他接了,揉揉鼻梁重新戴上眼镜,然后抬头望向她。
“你每天都来这么早?”
珂珊抿抿唇,咬咬唇内的嫩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嗯,我住的近。”
“你不用去上学?”
“大四课少,大多都出去实习了。”
罗良玺喝了半杯咖啡,捡起西装拍拍灰,嘱咐她告诉职员他会晚来一会儿。
他要回去洗澡了。
珂珊说好的。
过了两天,珂珊收到正式的职员合同,底薪两千,其他饭食交通补助一千五,每月十号会打到她的卡上。
又两个月过去,珂珊跟他的关系,仍旧是清水至极的上下级关系。他跟职员的关系说不上近,也不会参加私下的聚餐娱乐活动,同时就如传言说的,他对属下的工作要求非常严格。
珂珊明白,罗良玺这是处在一个怀疑论的阶段,也许他再不想碰到第二个孟冬,遭遇那种强烈的背叛感。
她需要一个机会来接近他,来打开他的心房,哪怕是戳进一小根牙签,也好过他对她无视于睹。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销售经理高帆二十六岁生日,职员们私下约好了吃个饭唱个歌。
下班后等到这些人都走了,罗良玺还在里头的房间里加班改方案。
珂珊带着外卖敲门进去,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里头又夹缠着多少压力和疲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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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了,小珊如狼似虎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