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江城。
狭小的院落临时搭上了雨棚,大厅被设置成灵堂。正中央挂着一张黑白遗照,下面放着一樽棺椁,前来吊唁的宾客都已落座。底下人不免唏嘘感慨,赵兴独自把女儿拉扯大,女儿也争气,考上了全国最优秀的学府,前途一片光明,可不幸一场意外车祸从天而降,带走了她年轻的生命,如今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庄严肃穆之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分明是十二月的寒冬,男人只穿了单衫薄裤,全身还淋了水,他竟也感觉不到冷似的。男人个子很高,他的行为又实在太过怪异,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一走进,众人都内心发怵。男人双拳紧握,眼神阴鸷可怖,湿发贴着脸颊还往下滴着水,乍一看,犹如从地底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长腿直直往一个方向走去,手臂青筋暴起,蓄满了力的拳头狠狠挥去,把正在接待宾客的陆行澈打的措手不及。
高大身躯轰然倒下,裴景俯下身拽住陆行澈的衣领,双目充血,几欲癫狂。
“陆行澈,我让你他妈的好好照顾她,你把她照顾死了?”
他不管不顾又往人鼻梁处砸了一拳,完全没有留情。
陆行澈脸上很快见了血,倒在地上也不还手,宾客们惊呼大叫,纷纷躲藏起来,还有人喊着要打报警电话。
裴景眼眶欲裂,声音仿佛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似的:“陆行澈,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裴景,你就不是?”陆行澈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抹掉唇角的血,往大厅中央看了眼,“要打我别在这,别污了她的眼。”
裴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照片上的女人抿唇笑着,一切仿如昨日,她还在身边,也从不曾离去。
毕业晚宴那天后,裴景做了两个月的噩梦。
一睡去,他便梦见一个女孩。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悔恨席卷而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倾泻而出,那些情感浓烈而又炙热,像是平地里起了场烈火,把他的内心烧的寸草不生。
他每回都是挣扎着醒来,背上层层冷汗,再也无法入睡。
他去找了医生,一场催眠,串联起那些记忆碎片。
梦境中的女孩也终于展现了真容。
去找她那天,裴景曾一遍遍想,自己该怎么问她,怎么跟她说,说自己都想起来了,还有没有机会能跟她……
在看到她的目光之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他根本不配祈求她的原谅,居然还妄想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她怕他,她恨他。
即使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又怎么样呢。
他还是伤害她了。
或许没有自己的世界,她才是可以得到幸福的。
那天晚上,他看着她回家,看二楼的灯亮起,看她关窗,关灯,他站了一夜,等到天光破晓,他也终于艰难地做出决定,他决定放过她,再也不搅乱她的生活。
而他的兄弟陆行澈呢,心思重,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虽然肚子里弯弯绕绕,全是坏水,但对自己人那是真的没话说。他要想讨好一个人,绝对是全方位全角度无瑕疵的好,没人能抵挡得住。
他原本真的以为,陆行澈能保护好她,让她幸福。
至少,比自己强。
可是,陆行澈怎么能这么对她?
让她那么委屈那么痛,让她见不得光,还让她一次次受伤。
甚至让她……
“好,我不当着她的面打你。”裴景拽着他的衣领往外面拖,扔到雨里,“哪个狗杂种干的?别他妈的跟我说是意外。”
“裴景,这事我会处理,你别管了。”陆行澈站起来,晃了晃身子,“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会处理个屁。”裴景笑一声,“你他妈就是个孬种,陆行澈,从今以后,我跟你兄弟都没得做。”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唐禾?”
陆行澈脸色一变,拉住裴景的手腕:“裴景,你别冲动,这件事你别管了。”
“看来是了?”裴景甩开他,嘴角一扯,眼神阴冷嗜血,“我看她是真的活腻了。”
宝贝别怕,我这就去了结她,给你陪葬。
几日后,某唐姓豪门千金离奇死亡,案情扑朔迷离。网上也闹的沸沸扬扬,关于杀人动机,众说纷纭,情杀抑或是谋财害命,各有各的说法,而真凶身份也是谜团重重。为了破获这起棘手的案件,刑警大队已几日没有合眼,也依旧没什么进展。正当一筹莫展之时,真凶却主动投案自首。
直至罪犯被执行枪决,这场轰动一时的豪门凶杀案也终于落下帷幕。
又是一年寒冬。
寒风冽如刀,阴雨缠绵不休。
墓地。
有一男子撑着伞,将花束分别放置于两处相邻墓碑前,伫立许久。
“裴景,你满意了?”
他神情淡漠,声音很快消散在冷风中。
孤身而来,孤身而去。
[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