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蝉鸣声惊醒了夏日里的梦境,童杉穿着白色T恤从凉席上醒过来。他推开老式的木结构的窗,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因为成绩很好,能领到市里的奖学金,所以升上初中以后,他有了自己的屋子。
弟弟童柏在前两年被一对家境还算不错的夫妇领养,之后便少有联络。孤儿院里和他同龄的孩子不多,现在更是越来越少,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他本来就不怎么爱和人说话。
这些年过来,他也习惯了这种孤身一人的生活环境,一个人坐在屋里,一看就是一整天书。院长本来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得了自闭症,看他的成绩一如既往的优异,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童杉开了窗,本来打算再看会书,心却静不下来。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一会儿弟弟会过来。
他来的次数不多,一个月也就那么两次。每一次童杉都格外珍视,会穿上他买给他的衣服,换上干干净净的鞋子,然后收起书本,装作很清闲的样子等他来。
算了,早收晚收都是一样的。
童杉把桌上的课本收进桌肚里,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6点47,还早得很。
这间狭小逼仄的屋子里,土黄的墙面上挂满了奖状,彰示着它的主人有多么的优秀。在这满屋的奖状中央,贴着一张突兀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大群笑得开心的男孩女孩,照片最中央,是六岁大的童杉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宝宝,旁边还站着咧着大大的笑容的童柏。
童杉怔怔地看着这张照片,心情忽然有些糟糕。
两年了。
距离小澜离开孤儿院,已经有整整两年了。
这两年,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连电话也不曾打过一个。她就像是从他的世界里破灭掉的泡泡,消失在五彩斑斓的阳光里。
原本,童杉是不相信的。不相信那个好像能看懂一切的孩子会这样绝情地消失,不相信她会忘记孤儿院的养育之恩。可是现在,他动摇了,可能那孩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聪明,可能她早就忘了他们。小孩子都是不记事的,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从别人口中听说这件事,心血来潮回这里看看——他能等到那一天吗?就是等到了,等来的那个还是他想等的人吗?
“哥——哥!”
他被人摇醒,映入眼帘的是弟弟关切的脸。
“你怎么睡在这呢?昨晚上没睡好吗?”
原来是等待太漫长,他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童杉摇摇头,站起身,“没事,就是打个盹。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从童柏的新家到这里,坐公交要两个多小时。往常他都是九点多才到,今天居然八点半就到了。
“我五点多就起来了,路上随便买了两个包子吃。”童柏放下书包,从里面摸出包子放到桌上,“肉馅的,还热着呢。”
喷香的肉包子勾起了童杉肚子里的饥饿感。他也不推辞,抓起包子往嘴里塞,一边幸福地眯起眼睛。
童柏继续往外掏东西。
“这是几包袋装的泡面,一袋吐司,两包辣条还有一袋水果糖。我还给你买了两本书和一盒笔芯,上次看你的笔芯不是没了吗。对了,我还给你买了点水果,还有两袋牛奶,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好喝好才行……”
童杉已经习惯了童柏每次来,都给他带一大堆东西。但他仍然对使用他养父母的钱有歉意:“你下次来别带这么多东西了,都是你爸妈的钱,我用着也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童柏不以为然,“都是我省下来的零花钱,没找他们要。”
“零花钱也是他们给的啊。”
“没事,哥,”童柏打断他的话,“你就用着吧,我心里能好受点。”
每次吃零食的时候,他都会想起童杉。一想到童杉过着苦日子,他却吃穿得那么好,他心里就生起一种罪恶感。
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童杉不说话了。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气氛也尴尬到有些诡异。
“好啦,”童杉打起精神,难得的相聚,他不想就这样浪费,“今天去哪玩?要不要陪我去淘两本辅导书?”
离他们孤儿院不远的地方,有个二手市场。童杉有时候会去那里淘东西,比方说辅导书之类的,虽然不是最新版,但知识点其实大同小异。有的辅导书甚至还是全新的,却只要三五块,比在书店买省不少钱。
童柏是知道他哥的习惯的。他无意干涉他哥的生活模式,再说他那点零花钱也负担不起昂贵的辅导书,于是便由着他哥去了。今天也是一样,他索性盘腿往凉席上一坐:“你吃完早饭我们再走呗。”